這個宣傳的辦法很好,就是有點費櫃子。

    大爺進去後,櫃子裏的年輕人抱着頭尖叫,夾雜着甩棍落在櫃子門板上的聲音,今天宋巖回去查看的時候,櫃子已然散架了。

    對此,陸秋在心裏暗暗表示道:

    如果他家的老闆顧聲僱了人過來搞什麼探險,他會追進去,增強可觀看性。

    但是,在探險小隊當面進櫃子的時候,他選擇當作自己是遊戲裏的厲鬼,眼瞎了一般默默走開,徘徊在這寂靜的鬼屋裏。

    *

    下午陸秋始終有些不安,因爲超市裏還有一隻厲鬼被捆在貨架前。好在系統說啓用了特殊貨架,今天晚上應該是能把它收納好了。

    陸秋提前到了超市門口,剛一到晚上十點鐘他便將門打開,小心地拉了燈繩,還微微閉着雙眼,生怕一睜眼就看到那隻鬼猩紅的眼睛。

    然而貨架跟前捆着的那隻厲鬼已經不見了。

    安靜的超市裏傳來什麼東西攪動了水的聲音,陸秋循着這動靜找過去,只見在最裏面的那排貨架上多了一個魚缸。一尾看似普通的金魚在裏面遊弋着,側着它的眼睛冷然地盯着陸秋。

    看來這便是那隻厲鬼,現在成了金魚,被收納在這裏。

    確認了厲鬼的歸處之後,陸秋長長地舒一口氣,回到他的桌前算賬,等客人。

    今天來的第一位客人說他要買玩具熊。這次,陸秋沒有立刻殷勤地去拿東西,而是坐在那裏問他道:

    “你的鬼屋經營得怎麼樣了?”

    因爲這個玩具熊的功能是彈性的,價格也是隨之有所變動。

    “一隻棕色的常見的毛絨熊玩具,有一個人那麼高,很受孩子喜歡。

    如果你家的鬼屋等級已經足夠高,客人在裏面尖叫奔跑,那麼你,是否想過他們可能會摔倒呢?

    小熊會貼心地跟在客人的身後,在他們摔倒前的那一瞬溫柔地獻出自己,讓他們跌落在自己溫暖的懷抱裏。

    ——至於客人是否因爲身後跟着的熊而受到更大驚嚇,跑得更快更急,這點有待考證。”

    若是鬼屋的等級低一點,驚嚇度小一些,那小熊的功能就比較簡單粗暴了。

    “總有客人身手敏捷,趕在厲鬼跳出來前迅速跑開。浪費你的心血,蔑視你敬業的員工。或者,他們嫌棄這些不夠精彩,轉身就走。

    不要怕。小熊會張開它柔軟但是有力的胳膊從背後抱住客人,看完了貞子爬行,看完了全套殭屍體操以後纔可以走!

    給你的員工以極大的職業幸福感,滿足感。”

    後者是要比前者便宜上一些的。

    所以陸秋問他說:“你的鬼屋經營得怎麼樣了?”

    那人則在搞清楚了緣由以後,笑出聲來:

    “你指望着高等級的鬼屋老闆買這個嗎?這些人太少了,而且很多都已經不在。”

    他繼續說:“鄭山你知道嗎,他也是離死不遠了。”

    鄭山,聽到這個名字和死亡聯繫在了一起後,陸秋心裏一動:“他......怎麼了?”

    這個人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慘然神色:

    “考覈,鬼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接受考覈,越到後面越難。我聽說他已經放棄了,關了鬼屋回家躺平。”

    陸秋捏着筆的手僵住了。

    *

    陸秋做了很久的夢。

    夢裏鄭山到他的超市裏來嚇唬他,讓他去在午夜進貨。畫面一切,是鄭山看到換裝遊戲後的失望神色。

    接着一個陌生人的聲音響起來,他說鄭山關掉鬼屋了,放棄了所有的掙扎,呆在家裏等待着考覈的那一天的到來。

    這種行爲和自殺差不多。

    他在夢裏和鄭山說他可以想辦法幫忙,看看能不能在午夜裏再找點什麼,但夢裏的鄭山身影模糊,很快就走遠,消失。

    接着夢境的內容又有了變化。這次是那件校服,他看見那個對話框,少年A在問,爲什麼死掉的人總和我有關聯?

    陸秋猛地坐了起來。

    外面和屋裏都還是漆黑一片。他看看時間,是晚上兩點鐘。

    陸秋再也沒有了睡意。他靜靜地在牀上坐了一會兒,咬着嘴脣,又一次地搜索鄭山這個名字,然後又一次地一無所獲。

    啪嗒。合上了電腦之後,陸秋又把它打開。這一次,他搜索的是十四中。

    少年A說死亡的人總和他有那麼多的聯繫,而十四中以前都出過多少事?像這種校園安全事故,網上都是會有報道的。

    陸秋在搜索框裏輸入關鍵詞,因爲年代久遠,很多事情是找不見了的,可也有零星的幾件事。

    陸秋開了好幾個窗口,把這些事並列在一起看,終於找到了一個共同之處。

    這些稿件都是本地的一家媒體寫的,而他們習慣性地會對死者的朋友還有同學做一個採訪,瞭解死者的生前情況。

    “十四中組織七年級學生外出觀看電影,一學生猝死在衛生間裏。

    眼含淚水的同學A路過了我們,記者拉住了他,經允許進行採訪。

    文記者:請問你認識這位同學嗎?

    同學A:認識,看電影的時候他就坐在我旁邊。他說他身體有點不舒服,要去廁所。

    文記者:那你爲什麼不和他一起去呢?同學都和你說他不舒服了,你竟然都沒有關愛同學的意識。”

    陸秋繼續看第二個:

    “悲慘!十四中七年級一學生在中午時留守教室,吊死在了風扇上,疑爲考試考砸後心理脆弱,承受不住。

    神色沉重的同學A路過了我們,記者拉住了他,經允許進行採訪。

    文記者:請問你知道這個同學是個怎樣的人嗎?

    同學A:知道,他和我做過同桌,其實他這個人挺好的,也有很多優秀的地方,很可惜。

    文記者:那你爲什麼不和他做朋友呢?你既然覺得他沒什麼問題,人還很好,爲什麼不用你的愛溫暖他,提高他的抗挫折能力呢?”

    ......陸秋看了好幾個以後,腦袋裏轟鳴着。非常熱心的同學A,交作業路過我們的同學A,還有一個總是在提奇怪問題的文記者,這些東西在他的腦子裏循環播放。

    直覺告訴他,這裏的A很可能就是少年A。

    而最後一則採訪告訴他,這些同學A......非常可能都是同一個人。受了文記者很多次折磨的同學A。

    “考場上學生突然發病,同學驚慌失措。

    剛交完卷的同學A路過了我們,記者拉住了他,經過允許進行採訪。

    文記者:你好......

    同學A(打斷文記者):我認識她,她是我們班勞動委員。

    當時她突然發病,說前面的女生是鬼。我沒有上前去安慰她更沒有抱抱她,因爲當時是在考試,而且是畢業考試,這對我很重要。

    我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過了一會兒,文記者說:我想採訪一下你,你把我要問的都問完了,我該問你什麼呢?

    同學A不說話,和文記者對視着,而文記者的臉上忽然綻開微笑,顯然是想到了新的可以用來應付很多場合的問題。

    他遞去了話筒:

    同學,你有夢想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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