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威雙腿發軟,通紅的眼眸盯着李業光溜溜的腦門,若不是知道眼前此人是研製牛痘治療天花疫症的菩薩,他絕對能提起被卸下來的犁刃,照着禿瓢來上幾下。
李業擦了把汗,沒有迴應程威,一把斧頭掄的飛快,噼裏啪啦就是一陣亂剁。
“誒?好像哪裏不對?”
李業愣了愣,反手抄起一邊的刨頭,朝着零碎的木器上砸了下去。
“完蛋,完蛋了……”程威淚流滿面,“這可是俺家喫飯的傢伙,小師傅,你咋就給俺拆了哪,這讓俺一家老小以後如何生活,要死人的呀……”
程威正哭着,一張磨盤大小的巴掌啪的一聲糊在程威腦門上,玄德一樣的女人瞪着銅鈴般的眼珠子,破口大罵,“支吾亂叫什麼,跟個娘們似的!”
“辯機師傅可是大慈大悲的活佛菩薩下凡,能貪圖你一塊破犁?小菩薩此舉必有深意,你這潑漢再敢打擾,信不信老孃打斷你的三條腿!”
程威語氣一滯,畏畏縮縮扭過頭,大眼睛裏滿是委屈。
程家婆娘把視線轉到李業臉上之後,面色瞬間溫和軟魅,“小師傅累不累呀,要不要休息會再來,奴家給您準備一份齋飯吧怎麼樣……”
笑的跟狼外婆一樣,整個人半弓着腰,碩大的胸脯拉出一個誇張的弧度,都快貼在李業腦門上了。
“施主請自重。”李業一張臉憋得通紅,“小僧沒法呼吸了……”
程家婆家掩着嘴咯咯笑着,伸出燒火棍一樣的手指,嬌羞的點了點李業的額頭,李業雙腿一軟,吧唧一聲摔在地上,摔的臀瓣兒生疼。
娘嘞,造孽啊!
李業幾乎想抽自己幾個嘴巴子,直後悔爲何要管這件閒事,但眼下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只能一邊心中默唸佛家清心咒,一邊加快*手上的速度。
程家門口的事,很快就引來不少圍觀的村民,看着蹲坐在地上或砍或敲的李業,開啓喫瓜模式。
“小菩薩這是幹撒子,怎的拆了小威家的犁?”
“辣鍋曉得,說不好這東西是一件兇物,沾染了邪祟。”
“恩恩,俺也覺得,你瞅瞅小威婆娘,長得像不像邪祟……”
“……”
程家村的老鄉心有佛性,不出家糟蹋了……
李業被一羣人圍着,像馬戲團的猴子一樣,漸漸的,手上的犁變了模樣。
“咦?這是犁吧,怎麼模樣有些奇怪……”村正老頭眼睛一亮,“轅木變成了彎的,還加了一些奇怪的零碎,嗯,小師傅這是要幹甚?”
李業擦了一把汗,揉了揉痠軟的腰背。
“這玩意叫曲轅犁!”
“曲轅犁?什麼意思……”
“這都不懂,轅木原本是直的,現在變成彎的了唄……”
“哦哦,那感覺也沒啥大變化麼,能有什麼區別?”
“……”
李業咧了咧嘴,“當然有區別,首先小僧將直轅犁的直轅、長轅改爲曲轅、短轅,其次是在轅頭位置安裝了犁盤。”李業指着轅頭位置的木質圓盤,因爲跨專業操作的原因,犁盤製造的很粗糙。
“這樣不僅使犁架變小變輕,而且便於調頭和轉彎,操作靈活,富有機動性,能很大程度節省人力和畜力,喏,你們可以去田裏試一試,絕對比之前的直轅犁要好用,效率至少提高兩倍。”
只不過這個轉折點,被李業提前了幾十年而已。
圍在一起指指點點的喫瓜羣衆,眼中頓時多了幾分興趣。
李業本是大總持寺的高僧弟子,又弄出牛痘種植阻止了天花疫災,所以他的話在這羣勞苦大衆之間有着很大的信服力。
當然,也有一些人心裏泛疑,這小師傅打小就入了佛門,鮮有下山,更不可能參與農業生產,怎麼會懂得改進農具?難道這些知識記載在佛經之中?
“要不,俺們去試試?”有人提議道。
圍在一起的村戶躍躍欲試,除了程威哭喪着臉,看向李業的光頭滿是幽怨。
“走,去試試,如若真如小菩薩所言,那將是俺們農戶的福音了。”
“走走!”
一行人前呼後擁,擡着李業搞出來的曲轅犁幾步趕到了村子口的田地邊上,不知誰牽出來一頭牛,三兩下就套上了曲轅犁,一鞭子下去,老黃牛蹦蹦蹦竄出去好幾步。
“咦?”
村正老人眼睛一亮,一輩子生活在程家村以農爲生的他,早先就看出了這新型農具的不同尋常,但究竟效用如何,他並不敢肯定。
可眼前,套上曲轅犁的老黃牛並沒有絲毫的憊倦,四梯踩踏有力,呼吸也並不粗重,甚至還能精神的吼上兩聲。
“了不得,了不得啊……”村正老頭眼神放光,好久沒下地的他竟然幾步竄到田間,踉踉蹌蹌一把扯過轅犁,打了雞血一樣親自操作。
不錯,氣氛燥起來了。
李業很滿意自己的成果,合着雙手唸了一句佛號。
“你一個小和尚,不喫齋不念佛,盡搞些旁門雜類,本小姐該說你腦瓜聰明,還是該說你不務正業?”
李業轉過頭,看到穿着儒正學子服的李鈺,正俏生生站在田埂上,柳眉似葉,黛目如星,縱然穿着男子服裝,依舊俏麗動人。
“阿彌陀佛……”李業感覺自己的佛心有些動搖,趕緊唸了聲佛號穩一穩心神。
“你一個貴族大小姐,不在閨中女紅學繡,反倒天天湊在我這種出家人跟前,是該說你落落脫俗,還是該說你空虛寂寞冷?”李業呵呵回了一句。
李鈺咬着小虎牙,兩頰淺淺的酒窩透着一絲狡黠與可愛。
“怎麼,不想看見本小姐?”李鈺嗔怒嬌斥,“長安城想見本小姐的青年俊纔可從朱雀街東頭排到西頭,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和尚是在嫌棄本小姐嗎?”
李業對着李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李鈺齜着小虎牙,攥了攥白皙嬌嫩的小拳頭。
“你過來。”
李業眼睛睜大,“幹甚?”說着小心翼翼的挪前去幾步,卻看到李鈺跳起來一步,朝着自己光溜溜的腦門上就是一拳。
“阿……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