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王府,舒王書房,門窗緊閉,屋內無下人,屋外九丈外,禁衛看守,不準任何人靠近。
酈灼華坐在太師椅上,單手揉着額角,小枝乖巧的趴在茶桌上。
“伯爺爺,您說您怎麼也摻和進白烏鴉的破事裏來?”她直頭疼。
舒王爺一臉尷尬,端着茶杯擋臉,無顏面對她,“當時這事是別人搭的線,我當時也沒多想,投了一點銀錢試試水,感覺不對我就沒再投,收手了。”
“幸虧您收手了,不然,您這事現在就算不在陛下案前,也在我爹的案前。”她其實也知道,大部分輕微牽連進來的,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參與進來的,所幸是有的錢不夠不能續繼,有的是權不夠對方沒看上,有的就是舒王這樣,及時收手。
“桃桃,你看這事……”舒王爺不安的問。
“您這牽連不大,當時的帳給我,交一萬兩入國庫,這事就算過去了,往後當點心。”
聽她這麼說舒王爺鬆了口氣,如果來重了,他家怕是要削爵了。
“桃桃,你給伯爺指條明路,這往後要怎麼走?”他問道,如今陛下英明,酈家深得聖心,跟着酈家畢然沒有錯。
畢竟沾親,她思索了下,說道,“伯爺爺,世子伯父無心朝堂,醉心於山河風景,您若想讓王府長久下去,請廢世子位,放他于山野,削寶歆郡主位,改請封她爲世卿,如此,只要將來舒王府不犯十惡,陛下都會網開一面。”
“你的意思是……”舒王爺皺着眉疑惑。
酈灼華笑言,“有了一位準王的世卿,那麼有帝姬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舒王爺頓時愣住了,將最疼愛的孫女推到風口浪尖上,他於心不忍,他試探的問,“函惢不行嗎?”.七
她笑眼看他,“伯爺爺,您試想下,如若,他日懷函惢世襲王位,她會善待寶歆嗎?”
不會。
他心中清楚,若是懷函惢世襲,她定不能容下寶歆!
“懷函惢,有學識無肚量,她可挑不起整個舒王府。”酈灼華撫摸着手邊的小枝,“一但請封,外面還未如何,她會先鬧起來,伯爺爺穩妥起見,還是送她出去繼續求學吧。”
舒王爺手指敲着桌面,心中權衡利弊,“你讓我想想。”
“好。”她起身,小枝跟着從茶桌上跳下,同她一起往外走,她在門口停步回頭道,“伯爺爺,還請您儘快,時間不等人,您要知道,鄴陽的王府,也不止您這一家。”
“明日給你答覆。”對於她如同要挾的話,他並未在意,畢竟她若不給他家這個機會,他也怨恨不到她頭上。
“行,我等您答覆。”她轉身行半禮,走出書房。
禁衛收隊,跟着她往舒王府走,穿行在花園,寒風中,亭中燒着火盆,故作風雅看書的懷函惢對着她冷言。
“酈灼華,帶着禁衛入我舒王府,不知道的還以爲抄家呢!”
酈灼華停步看向她,脣上勾笑,“怎麼會,若真是抄家,我就不會只帶這點人,你也不會在這悠閒的看書了,並且……”她笑意更深,“舒王還在世,於情於理,舒王府都不會是你的。”
懷函惢聽言面色不善,捧着書,斜目看她,淡漠的來了句,“見着表姐爲何不行禮?”高傲的彷彿冰山雪蓮。
酈灼華眉頭輕挑,回懟,“見着本大御令爲何不見禮?”
“我同你說家常!”她怒言。
“我同你說官場。”酈灼華聲音平靜,伸手撣了撣衣袍,讓她看清這身朝服。
太皇太后爲酈灼華新訂下的雪青色(淺藍紫)朝服,特意將腰身改寬,以往的束腰免去,雪錦絲棉做裏襯,生怕她穿的半點不舒服,雖然她現在還沒顯懷,太皇太后也捨不得她受罪。
懷函惢咬咬脣,放下手中書起身,欲行禮,酈灼華衣袖輕甩,帶着禁衛直接向前走,不再多給她一個眼神,怠慢之意不用多言,氣的她臉色難看,目光狠狠的盯着酈灼華的背影,恨不得她就此摔一跤,最好來個一屍兩命!
她的想法對於酈灼華,不重要,人平穩的走出花園。
守在花園外的懷寶歆見她出來,蹦蹦跳跳的撲過來,在離她還在三步時,猛的想什麼,急忙止步於她一步前,停下後還拍拍自己的心口。
“看給你嚇的。”酈灼華揉揉她的頭,“阿崢沒那麼那麼可怕。”
懷寶歆瞪大眼睛看着她,“阿姐,這話你自己信嗎?”說完不等她回答立刻搖頭,“不對,姐夫也就是在阿姐你面前不可怕好嗎?”說着她手往後一指,“阿姐你問問他們,齊少將軍可怕不?”
酈灼華順勢轉頭,禁衛們都是錯看目光,看向別處,全都是,別問我,別看我,我不知道的樣子。
她笑着搖頭,回過轉對懷寶歆道,“陪我走走。”給身後禁衛一個手勢,讓他們離遠些。
禁衛跟在十步外。
“阿姐有事吩咐?”懷寶歆扶着她,慢步往舒王府外走。
“還有半月過年,你準備準備,獻上份有心意的禮。”酈灼華說道。
“阿姐看我那副畫了三年的山河歲月圖怎麼樣?”她爲了那副畫翻古籍,去遊學,乃是她心血。
“你捨得?”酈灼華側目看她。
“只要能幫到阿姐,沒什麼捨不得的。”懷寶歆認真的回答。
酈灼華摸摸她的頭,“那隻好勞寶郡主割愛了。”
“阿姐高興就好。”她笑嘻嘻的回蹭頭頂上,她的手。
快走到王府大門時,酈灼華突然問道,“懷函惢最近在看什麼書?”
懷寶歆聽她問,撇撇嘴,“不知道她從哪弄來的番國佛經,最近在看佛經,老說些不是人的話。”
酈灼華想了想,壞笑道,“你讓府上把她的葷停了,她不是從小就信佛,讓她喫素,過了年,就讓她出門去禮佛。”
“阿姐,你這是要她的命,她那無肉不歡的性子,能乖乖喫素?”懷寶歆纔不住懷函惢真能喫素,這位那可是要頓頓有肉的主,對肉菜的要求還不是一星半點的高,誰家冬天要喫活蝦的,懷函惢就幹得出這事!
“你要知道比起喫葷,她更在乎另一件事。”酈灼華笑的燦爛,這種笑一出現就是有人要倒黴的徵兆,這回無疑就是懷函惢了。
“什麼事?”懷寶歆好奇的問。
“臉面。”她一臉你懂怎麼做了吧的樣子。
懷寶歆恍然大悟,“我懂了。”
酈灼華離開後,她一蹦三跳的去找自家爺爺,說支持懷函惢信佛,就從斷葷開始。
舒王爺一聽就知道是酈灼華給她出的主意,又聽她說要將畫了三年的山河歲月圖裝裱起來,新年時獻上去,他便知道,無論他同不同意酈灼華的提意,他最疼愛的孫女,早已和酈灼華在一條船上了。
所以,他只能同意。
出了舒王府,守在府外的連蓉扶酈灼華上馬車,去往下一家府邸,一天內將幾家府邸都跑便的酈灼華,坐在馬車上面露倦色,抱着小枝手都有些不穩,後腰酸的要命。
“連蓉。”她喚道。
連蓉應聲,“世卿吩咐。”
“回府讓後廚給我熬碗固胎湯,再讓時老過來把脈。”她揉着額角,“跟做藥膳的廚師說,我最近頭痛,腰痠,多夢,睡的不安穩,讓他做些緩解的藥膳。”
“是。”連蓉應是,小心的說,“世卿近日多思,要不要休息幾日?”
她搖頭,“年關將近,大家都忙,我一休好多事要堆到明年,這兩日跑的多,明日我就在監察司不出去,累不到哪去。”她想到什麼,又叮囑句,“別和阿崢說。”
連蓉一臉爲難,“世卿,這……少將軍自己能看出來。”
她嘆口氣,用力的揉着額角,頭更疼了,有時候吧,太瞭解自己的另一半,也不太美妙,不好騙啊!
回到自家府中,趁着齊鄢崢沒回來,酈灼華喝固胎湯,讓時老把脈,將藥膳喫完,表現出一副很好沒問題的樣子,然而……
齊鄢崢回來,只看了一眼,沉下臉來,叫過連蓉問話,連蓉戰戰兢兢的回答,一副隨時要逃走的樣子,越聽他臉色越黑,連蓉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着頭不說話。
小如意看着這一幕左右看看,起身撲到齊鄢崢懷時,甜甜的叫爹爹,他的臉色纔好些,叫人將小如意抱回自己院。
他抱住酈灼華,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驚掉下巴的話。
“桃桃,懷孕太受罪,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
酈灼華無語半天,捏着外面讓人聞風喪膽的少將軍的臉,輕拉了兩下。
“別鬧。”
他跟大狗一樣,窩在她肩頭,哼唧兩聲。
所有下人捂眼不敢看,心下擔心,會不會被滅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