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兒坐酒店大廳靠近玻璃旋轉門的地方，使勁盯着緊閉的電梯門。身上還殘存着鄭泰身上的味道，完事後連澡都沒有洗，身體不舒服，內心惶惶的。
鄭泰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身邊的沙發陷下去一大塊，我從發呆的狀態中驚醒了，轉頭問道，“我爸呢？”
“正發着酒瘋。”鄭泰抓起我手，“這麼涼，你不會找個暖和的地方坐？”
“沒感覺。”
鄭泰抓過我兩隻手使勁捏。
“你想捏死我嗎？”我疼的罵了聲。
“你是紙糊的？”鄭泰。
我懶得跟他吵架。
鄭泰又開口，“你爸媽之間的事情挺複雜的，他們這一代人的想法跟我們不一樣。”
“我不關心他們的想法。”我搖搖頭，“我只要他們兩個人都能平安就行。”
鄭泰擡起手捏了捏我的腮，“你爸媽肯定也是這麼想你的。”
我笑不出來，一把打掉他手，“那你知道我媽去哪了嗎？”
鄭泰不說話。
“你看你也不說，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找。”我說話。
“你去哪找？這世界這麼大，別又給我提出國？”鄭泰那臉瞬間就冷了下來，他死死盯着我，“我剛在牀上跟你講的那些你都忘了是不是？”
我不作聲。
鄭泰忍着氣，“你跟我說實話，你說的想出國是單純想去找你媽，還是藉着找你媽的名義離開我？”
我沒敢看他眼睛，“我爲什麼要離開你？”
“爲什麼？我還想知道爲什麼。”鄭泰抓着我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從上次爬山回來後，你對我就有點淡了。牀上牀下的都抗拒。”
“沒有。”我聲音不大。
“有，你當我是死的嗎？我感覺得出來。”鄭泰固執的說，“是因爲聽了那算命老頭的什麼話？”
我想說當然沒有，但實際上，好像也有那個原因，所以就沒法回答這問題。
電梯門倏然開了，我一把甩開鄭泰，起身快步迎了上去，“爸。”
老爸鐵青着一張臉走了出來，身後跟着鄭泰爸媽。他倆的臉色也很難看，但是卻隱忍着一言不發。
老爸一眼都沒看我，繞過我跟鄭泰就往酒店的門口走去。
“阿泰，你開車把你叔和洋洋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慢點。”鄭泰他媽憂的囑咐道。
“不用，誰也別送，我們自己走。”老爸吼了聲，“洋洋，過來。”
一路上，我開着車，老爸斜躺在後座上一句話都不吭。我偷偷瞄了他好幾次愣是沒敢出聲叫他。
“洋洋。”半晌後，老爸終於出聲了，他直起身體，擡起頭，瞪着一雙發紅的眼睛瞧着前方的某個點，“爸問你個事。”
“哦，啥事？”我慌不迭的答應。
“我跟你媽要是離婚了，你跟誰？”
“跟你。”我想也沒想。
“真的？”老爸。
“真的真的。”
“放屁。”老爸一個知識分子喝了酒還罵髒話。下一秒脫了鞋，往我背上砸了過來，幸而他準頭也不行，大皮鞋擦着我肩膀過去，掉到了副駕駛。
我苦着臉，皺了皺眉頭，“我倒是想，可問題是我也得知道她在哪。”
“如果我告訴你她在哪，你就會去找她嗎？”老爸繼續問道。
“在哪？”我猛然間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
老爸又不說話了。
………………
回到小區，我停好車，打開車門扶着老爸往樓上走。老爸的身體軟的像一攤泥，好幾次差點癱坐在地上。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駕到家裏客廳的沙發上，還沒等我坐下喘口氣好好給我這凝固的大腦補補氧氣的時候，老爸幽幽轉醒，“洋洋，把廚房裏的酒拿出來。”
“別喝了，都喝成這樣了，還能不能有點人樣？”我有點冒火的看着老爸的懶漢樣兒。小時候覺的老爸是個樂天派，他什麼時候都能看得開，至少我是沒有見過他真的發火的樣子。他甚至沒有衝我兇過，每次教訓我的任務都是老媽執行的。
但是，今天老爸完全顛覆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醉鬼，心胸狹窄，沒點肚量，借酒消愁，沒出息，只會在家裏傷春悲秋。
“誰沒人樣？你小小年紀就知道罵你爹我，跟誰學的你？你好的不學。”我爸罵罵咧咧的。
我來到廚房拿出上次鄭泰來時留下的啤酒，扔到老爸懷裏。老爸睜開眼睛，拉開易拉罐，沉默了喝了起來。
我手機一直在震動，全是鄭泰的電話，我躲到自個屋裏去接。
“怎麼才接電話？”鄭泰的聲音直接傳過來，“到家了嗎？”
“到了。”我道，“我爸又在喝，吐一波了都。”
“呆會給他弄點醒酒藥。”鄭泰說，“在客廳電視機上方，第二排第二個儲物櫃裏。”
“哦。”我照着他指揮出去拿藥。
“先等會。”鄭泰喊住我，“你爸他……今晚跟你說什麼了嗎？”
“也沒說什麼有實質意義的東西。”我問，“咋了？”
“沒說你媽在哪嗎？”鄭泰。
“沒。”
電話裏，鄭泰沉默了會，“你餓不餓？”
“？”我摸了下肚子，“還好，沒太覺得。”
“你下來，記得穿件外套。”鄭泰。
“下來？哪？”我一愣，急忙跑到陽臺，樓下停着車，鄭泰靠着車站着，手機屏幕亮着光，見我往下看，他朝我揮了揮手。
我立即關了手機往外跑。
“去哪？”老爸躺沙發上，茶几上擺了好幾個空易拉罐，擡頭看我一眼。
“下樓，取個東西。”我說着，迅速跑出家門。
樓下，鄭泰一把給我拉進了車裏，“不是讓你穿外套。”
“沒覺得冷，你帶了什麼喫的？”我問。
鄭泰順手拎過一個大紙袋，“路過李記，都要打烊了，就這幾樣還熱乎，你對付着喫點。”
“嗯。”我啃了口蝦仁酥，“你來多久了？”
“我一直跟你車後頭。”鄭泰，“前後腳的功夫。”
“哦。”我點頭，本來也沒覺得餓，但一聞着香味，肚子就餓的狠了。想到晚飯也就吃了個半飽，還跟鄭泰搞了一個多小時的體力勞動，餓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