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景歌差點笑出聲來。
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要是真笑出來，黑暗神絕對會惱羞成怒的。
……黑暗神是個彆扭鬼呢。
這個結論一出現在時景歌腦海中，就莫名地戳中了他的笑點,但是他又不能笑出聲，只能蜷縮起來,將腦袋放在膝蓋上，把那些笑意統統掩藏起來。
只是肩膀，不由自主地輕輕顫動。
……就這麼冷？
黑暗神的聲音微微一頓。
……人類,果然脆弱。
很快,時景歌感覺背上一重。
他楞了一下，擡起頭來，才發現身上覆蓋着一層霧氣。
那層霧氣與周圍的薄霧不同,就彷彿有實體一般，甚至還會催生幾分暖意。
比棉被還要出彩。
時景歌心底的笑意更濃,卻不是那種爆笑出聲的笑意，而是那種溫暖又柔軟的笑意。
他擡起頭來，對着黑暗神的方向淺淺一笑。
黑暗神的聲音又是一頓。
緊接着,黑暗神再開口時，聲音中就帶着一股嫌棄。
那股嫌棄刻意又彆扭，讓時景歌腦海中的那個認知更加堅定。
黑暗神果然是個彆扭鬼呢。
“那裏曾經是一個樂園,無數生靈心中的聖地，遼闊的草原上，是隨處可見的靈獸，將生命之力灑向大地；與草原相交之地，是一片花林，花之精靈由此誕生，它們擁有着得天獨厚的聲音,將治癒之聲與花之芳香一起傳向遠方。”
“在花林的盡頭，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那裏，是屬於天空的騎士休養生息的地方。”
“而在高山之上，永恆的中央，是屬於神明的宮殿。”
隨着黑暗神的敘述，時景歌的腦海中不由出現了那個夢。
夢裏的景象，和黑暗神所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他夢到的，可不就是曾經的黑暗之森嗎？
黑暗神頓了頓，突然笑了一下，笑聲有些許古怪。
“你說，”黑暗神看向時景歌，有些玩味道，“你們和你們的伴生靈獸之間，到底是誰在做主導呢？”
時景歌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道：“伴生靈獸。”
黑暗神似乎沒想到時景歌會給出這個答案，微微有些詫異。
“理由。”
黑暗神眯起眼睛，有些不高興了。
就像惡作劇的小孩子，本來準備讓人大喫一驚，結果卻被人溫柔化解，便鬧起了脾氣。
時景歌有些好笑，“這很難承認嗎？”
“人類其實是沒有靈力的。”
“所以在六歲之前，所有的人類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分別。”
“而六歲之後，就不一樣了。”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差別呢？”
“因爲伴生靈獸。”
“被靈獸選中的人，就會獲得與靈獸一致的靈力，成爲法師。”
“那麼，這不是很簡單就能得出結論嗎？”
“人類的靈力，來源於靈獸，既然靈獸纔是來源，那麼真正的主導，自然是靈獸啊。”
這也是時景歌覺得求拜光明神沒什麼用的原因之一。
人類的力量根本不是來源於光明神的，換言之，光明神根本沒有降下過對人類的福祉。
畢竟除了光明系法師之外，還有那麼多風系法師、水系法師等等，能力皆和他們的伴生靈獸相契合，也是光明神提供的風之力水之力嗎？如果真的是，爲什麼聖殿沒有記載呢？
但是，如果將光明神從這裏面摘出去，靈獸選擇人類，人類獲取靈獸的部分力量，是不是就簡單明瞭許多？
而人類法師的上限，也和靈獸等階相匹配，是不是就更好理解了呢？
因爲人類的靈力來源是這些靈獸啊！
靈獸的靈力就這些，你人類還想要獲取比這更多的靈力？上哪獲取？你都沒有更多的靈力來源！
所以只有靈獸等階提高之後，人類纔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曾經時景歌對此還有些疑惑，光明神要是真將靈力賜予人類，爲什麼還要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爲什麼還要有伴生靈獸的種種限制？爲什麼人類要受伴生靈獸等階的限制？就不能讓人類等階提高之後，再反哺給伴生靈獸嗎？
這個問題，時景歌今天才有了肯定的答案。
因爲人類的靈力來源，根本就不是光明神。
爲什麼會得出這個結論？
因爲在黑暗神對於“黑暗森林”的描述裏，早早地出現了靈獸，但是並沒有出現人類。
而最後那句“永恆的中央，是屬於神明的宮殿”，更說明了靈獸存在的時間。
靈獸曾經是與神明一起存在的。
那麼問題又來了，爲什麼靈獸會將靈力，分給人類呢？
爲什麼會出現伴生靈獸和契約人的關係呢？
正常來說，屬於自己的東西，誰都不願意分出去吧？
除非……走投無路。
與此同時，黑暗神譏諷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倒是聰明瞭一回。”
時景歌擡起頭來，對黑暗神燦爛一笑，“畢竟有殿下的庇護嘛。”
半晌，黑暗神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誰會庇護一個蠢貨？”
時景歌揚了揚眉。
可是你剛剛還說我聰明呢。
不會庇護一個蠢貨，那意思就是，會庇護聰明人咯？
他在黑暗神眼裏，是聰明人。
所以黑暗神會庇護他。
時景歌恍然大悟。
黑暗神真的是太彆扭了！
不就是承諾庇護他嗎？竟然能繞那麼大的彎才說出來！
時景歌笑得眉眼彎彎，“謝謝殿下。”
黑暗神：“？”
剛覺得這人聰明瞭點，這就又蠢回去了？
黑暗神張嘴冷笑，剛想譏諷些什麼，就看到時景歌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格外明亮、充滿歡喜的眼睛。
清澈的某底，滿是霧氣的倒影。
好一會兒，黑暗神才反應過來，那是時景歌眼底的他。
換言之，時景歌的眼底，滿滿的都是他。
那一種純粹的天然的喜歡和信賴，就從時景歌的眼底，接連不斷地發酵，一點一點傳遞給黑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