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過這幾個人心裏再不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什麼。

    江明歡是參加葬禮的客人,現在要離開返回江氏領地,偶遇時景歌一起,邀時景歌一路,誰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時景歌更是爽快地握上江明歡的手,“好。”

    一時間,江明歡心底突然蕩起一片漣漪,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時景歌的手。

    時景歌微微蹙眉,手掌不動聲色地翻了兩下,結果非但沒掙脫江明歡的手,還讓江明歡下意識地更加用力起來。

    “時間不早了,”時景歌鎮定開口,“我們早點出發吧。”

    江明歡這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一般,連忙放輕了些力氣,只是還是不捨得放開時景歌的手。

    但是他力氣都散了,時景歌自然可以抽出自己的手。

    江明歡心底一陣遺憾不捨,喃喃道:“……好。”

    時景歌對他微微點頭,轉身上了車。

    江明歡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卻被聞旭生攔了下來。

    既然時景歌沒有邀請江明歡同乘,聞旭生又怎麼可能會放江明歡進去?

    他已經很不爽了。

    “江少爺,”聞旭生客客氣氣道,“看來,您的聖侍並不能離開您。”

    “聽聞江少爺向來溫和體貼,想必也不會爲難您的聖侍吧?”

    說着,聞旭生對着江明歡聖侍的方向,微微欠身,“請。”

    江明歡表情有些不大好,他身邊的聖侍更是燃起了火,剛想要爭論幾句,江明歡一個眼神就掃了過來,只能壓抑自己的憤怒。

    江明歡當然想跟時景歌一起,但是他剛剛確實孟/浪了些,時景歌都沒有邀請他一起,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江明歡可不想再給時景歌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淡淡點了點頭,扭頭便上了他自己的車。

    只是他的聖侍,或許是壓不下自己心底的惱火,岔岔不平地瞪了時景歌的聖侍一眼。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沒瞪聞旭生。

    江明歡微微有些出神。

    他感覺時景歌有些變了。

    第一次見面時,那還是個有些稚嫩的小少爺,即使他努力壓抑,眉宇間也總帶着些若有若無的驕矜和傲慢,但是並不招人厭。

    那一雙透亮清澈的漂亮眼睛,着實爲他加了太多分,當他用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你的時候,誰捨得拒絕他嗎?

    就像個小太陽一樣。

    江明歡的脣角微微上翹,但是很快,眼底多了些悵然。

    現在的時景歌,整個人都沉寂了不少,透着些壓抑,雖然給人的感覺更爲溫和,也會找理由爲人解圍,但總讓人……心疼。

    就像處在懸崖邊一樣,一不留神,就會跌下去。

    所以江明歡纔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時景歌的手,只是,力氣大了。

    江明歡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在時景歌用袖子擋住手的時候,他快速瞥了一眼,時景歌的手上都多了抹紅,可見他用力多麼大。

    ……挺疼的吧?

    江明歡更懊惱了。

    而這個時候,纔剛剛有些回神的江明歡便聽到了一個憤憤不平的聲音。

    是他的聖侍。

    “……這就是時家的待客之道嗎?他們怎麼能這麼怠慢……怠慢您!”

    聖侍都快吐血了,這大清早的,何來時間不早之說?這時景歌催促個什麼勁?還有,一個隨隨便便的人就能攔下時家尊貴的客人?這時家到底是怎麼管教傭人的?這是不將他們江家放在眼裏?

    江明歡天資聰穎,早有聲明在外,江氏領地也不是什麼小領地,算是個富饒的地方,他身爲江明歡的聖侍,誰不對他客氣幾分?只有這半點規矩都不懂的紈絝子弟,才能做出這樣的事!

    就像大家之前猜的一樣,有這樣的繼承人,時家可還有前路?

    江明歡冷冷道:“夠了。”

    聖侍一愣,這才注意到江明歡的聲音冷得出奇。

    “我都不覺得委屈,你倒是委屈上了?”

    江明歡似笑非笑地看了聖侍一樣,語氣雖然沒有剛剛那般冷硬,但讓聖侍心底一沉再沉。

    “……不敢。”

    “我看你挺敢的,”江明歡漫不經心道,“他替我解圍,倒是委屈了你?”

    聖侍不敢再爲自己辯駁,只好行禮請罪。

    好一會兒,江明歡才淡淡道:“謠言止於智者。”

    “由聽信謠言所產生的偏見,可笑至極。”

    “我希望這種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聖侍的頭垂得更低,他確實是因爲先入爲主的偏見,纔對時景歌那麼看不過眼。

    “少爺所說極是,我記住了。”

    聖侍將時景歌這三個字牢牢記在心裏,他一定要多看看這個時小少爺,搞清楚少爺到底爲什麼對時景歌如此上心!

    ……他着實看不出這時景歌有什麼特殊的。

    不過這一點,他再也不會說出口了。

    這邊江明歡和聖侍聊着時景歌,那邊聞旭生也在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往江明歡那邊引。

    “……江家與時家關係很好嗎?”

    聞旭生剝了顆荔枝,放到小碗裏,然後遞給時景歌,隨口問了一句。

    時景歌蹙眉,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一般?兩家領地離得不算近,除了大事,也沒什麼交集。”

    “江氏這一次派江明歡來,我父母還挺驚訝的。”

    說着,時景歌在聞旭生的示意下吃了顆荔枝,一股清甜在他舌尖盪漾,讓他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起來,便又塞了一顆,含糊地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聞旭生繼續給時景歌剝荔枝,“隨口一問,就是沒想到他還沒走,我記得大部分客人都走得比較早。”

    “確實,”時景歌點了點頭,“看到他的時候,我也很詫異。”

    “是啊,”聞旭生聳了聳肩,不經意地感嘆道,“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走,還跟我們走一條路,都去東靈花花叢那邊,倒是真有緣。”

    時景歌的眉心微微蹙起,“你什麼意思?”

    聞旭生看着時景歌,幽幽嘆氣,“……或許,你知道,這位江氏少主,也研究過一段時間的東靈花?”

    時景歌與江明歡交談過有關東靈花的話題,交談的還挺深入的,很多東西飼養東靈花的養花人都未必清楚,自然能看出江明歡肯定研究過東靈花,“所以?”

    聞旭生把剝好的荔枝推到時景歌面前,“我們這段時間,對東靈花的研究,那動靜可不算小。”

    頓了頓,聞旭生不動聲色道:“你說,他到底是因爲什麼,才一直拖着沒走的呢?”

    “又是因爲什麼,纔在我們出發去東靈花花叢那邊的時候,突然加入我們的呢?”

    “我們可是選了一大早,天都沒亮,其他客人可沒選過這個時間離開。”

    “這一切真的太巧了。”

    聞旭生聳了聳肩,滿臉真誠,“我就是覺得我們和江明歡太有緣了,所以特意來跟你分享一下是如何有緣而已。”

    時景歌沉默片刻,嗤笑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聞旭生洗耳恭聽,“什麼?”

    “像那些話本里給領主進讒言剷除異己的奸惡之徒。”時景歌語氣平平。

    聞旭生垂下眼簾,還沒來得及扮扮可憐,就聽時景歌慢吞吞地補充道:“只不過,你比他們可信。”

    剎那間,聞旭生只感覺有什麼東西擊中了自己的心,他彷彿可以嗅到花朵盛開的芳香,聽到那些讓人心潮澎湃的波濤聲。

    有什麼情緒自他心底誕生,然後往外擴散,幾乎要飄滿這片密閉的空間。

    “你……”聞旭生的聲音出奇的輕,“……覺得我可信?”

    時景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可信,不早就被我踹出領地了嗎?”

    “我之前還騙過你。”聞旭生的聲音更輕了,生怕驚擾了什麼一樣。

    “但是你答應我不再欺騙我之後,不就沒有騙過我了?”

    說着,時景歌陡然反應過來,眯起眼睛問道:“你又騙我了?”

    “當然——”聞旭生拖着長調,盯着時景歌越來越凌厲的眼神,笑出聲來,“沒有。”

    時景歌眼眸複雜,“我可以打你嗎?”

    打人之前還要問一聲,真禮貌。

    看在小少爺這麼禮貌的份上,也不能讓小少爺失望啊。

    反正他又不會疼。

    聞旭生點了點頭,“來吧。”

    時景歌:“?”

    這傢伙腦子壞了嗎?

    說什麼,聞旭生還真的有點內疚。

    他當然沒有說謊,只是提出疑點罷了,但是爲什麼提出這些呢?

    只能說懂得都懂。

    聞旭生輕咳一聲,補救道:“當然,那一切都不過是猜測,人家在外漂泊了那麼久,急着趕回家也正常,既然着急,那可不就是一大早就走嗎?”

    “然後意外撞上我們,接了個伴,就再正常不過了。”

    “等到了東靈花叢那邊,再看看他們急不急吧。”

    時景歌點了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江明歡的態度變化也太快了。

    很快,大家到了東靈花叢,時景歌等人下了車,與江明歡告別。

    江明歡含笑道:“倒不用那麼急。”

    “我對時少一見如故,一直想與時少交個朋友。”

    “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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