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能知道關夜雪的情況,覃櫻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盼着下班。眼見這件事終於有個結果,她對自己的事情反而沒怎麼上心。
前幾天的謠言愈發嚴重,下午覃櫻去接水喝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滾燙的開水險些灑在覃櫻手背上,如果不是她拿得穩,後果不堪設想。覃櫻回頭,看見一臉笑意的李圓:“哎呀不好意思,剛剛沒看到,我不是故意的。”
嘴上說着不是故意,臉上卻寫滿“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樣”。覃櫻冷冷看着她,李圓平日狐假虎威,藉着付夢菁的跋扈四處招搖,骨子裏欺軟怕硬,她見覃櫻沒反抗,也沒到處澄清,膽子越來越大。她跪舔付夢菁這種學歷高的富家女,把自己姿態放得極低,付夢菁罵她她不敢吭聲,卻四處造謠公司裏脾氣好的、或者學歷比她低的同事。
此刻被覃櫻看得不自在,李圓催促道:“你不接水就讓開,站在這裏擋着別人算什麼!”
“好,我讓開。”覃櫻從她身邊走過去時,手一抖,杯中水灑出來,濺在地上。李圓穿着高跟鞋,腳背在外面,尖叫一聲連形象都顧不上跳開:“你做什麼!”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覃櫻掩脣說,“真是不好意思。”
李圓趕緊蹲下檢查自己的腳有沒有事,開水濺了幾滴在上面,但好在有個冷卻時間,除了受驚沒有大礙。她臉色難看,瞪着覃櫻。
覃櫻:“有些話我只說一次,雖然我學歷不高,可是知道什麼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傷我一根手指,作爲回禮,我砍你一隻手纔算結束。”
李圓後退一步,不說話了。
目睹一切的陳姐說:“就該這樣,讓她們總欺負人,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性格要硬起來纔行。”
覃櫻笑着點頭,下班前被安排去雜物室拿一個歌手落下的東西。公司大樓負一層有一間堆放雜物的地方,平時是囤積用不上的樂器和攝影機,覃櫻應了一聲下去找資料,剛拉出抽屜,門外咔噠一聲,她覺得不妙,跑過去開門,發現門被人從外面用鎖鏈鎖上了。
“外面有人嗎?開門!”
那邊久久無聲,覃櫻便知道外面的人大概率是故意的。她四處看看,負一層沒有窗戶,只有個通風口,夏季炎熱,負一層悶得更甚,雜物間裏橫七豎八的樂器堆了一地。
她試圖打開門,但她怎麼也不可能弄斷鎖鏈。
覃櫻心灰意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盤腿坐在鋼琴架下。鎖門的人大概率是付夢菁,李圓下午才長了教訓,只敢小打小鬧,做不出把人鎖在雜物間這種事。只有付夢菁膽大妄爲,敢幹出這種事。
她非常懊惱自己上班時間不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現在沒辦法求助。平時鮮少有人來雜物間,快下班了,晚上十點半整棟商業大樓會斷電,明天早上七點纔會開電閘,困在這裏誰都不會發現她。覃櫻心裏亂糟糟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熱得汗流浹背,雜物間悶熱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同事們大概率已經下班,現在幾點了,晚上七點,還是八點?
她挪到通風口下面,背靠一個音色不準的大提琴,保持呼吸平穩。身上的職業套裝幾乎被汗水打溼,這段時間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覃櫻抱着雙膝,唯一的安慰是昨天給媽媽說了今天去找棠梨,媽媽不會爲自己擔心。
保安哼着歌,確保大樓裏的職員都已經下班,他打算提前鎖門。一隻修長的手按住他用來門控的鑰匙,好聽的男低音傳入耳中:“人都走完了?”
保安擡起頭,眼前是個穿着白襯衫的男人。來人比自己高半個頭,一看就是商業精英。
“走完了,你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周渡說:“不可能,我和……你們公司一位女士約好見面,現在九點半,我沒有看到她。這件事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她不可能爽約去其他地方,唯一合理推斷是她還在辦公大樓內,且被困住沒法通信。你不願意找,我進去找。”
保安說:“我每層樓都喊過話,真的已經沒人,她多半是下班後去了其他地方。”
周渡冷冷看他一眼:“據我所知,啓明影視大樓斷電關門時間是晚上十點半,爲了方便員工回來拿遺落的東西,你的工作時間理應截止到十點半。先生,如果我沒猜錯,作爲一名合格的保安,你此時應當在巡查大樓檢查安全。”
保安訕訕,只能幫他一起找人。他的步子邁得很大,雷厲風行去十五層,覃櫻工作的那一層。確保沒人以後,保安頓時有了底氣,說:“我就說吧,我都檢查過的。”
“還有什麼地方是你平時不會巡視的?”
“都、都巡視過的。”
周渡列舉道:“冰庫、電纜室、地下室、雜物間……”
他語調很慢,邊說邊觀察着保安神色,說到雜物間,保安神情閃爍,周渡斬釘截鐵道:“去雜物間!”
乘坐電梯到達負一樓角落,兩人一眼看見了門外的鎖鏈,保安驚訝不已:“咦,這裏怎麼會被人鎖住?”
周渡擡手叩門:“覃櫻,你在裏面嗎,聽到回答一聲。”
裏面傳來女孩虛弱的嗓音:“周渡?”
“是我,你等等,我帶你出來。”
保安也沒想到這裏真的困了個人,鎖鏈是鐵的,一看就不能人力拉開,他不是上鎖的人,自然沒有打開的鑰匙。周渡沉着臉道:“拿電鋸過來!”
保安六神無主,只能周渡說什麼是什麼,很快把電鋸拿過來。保安本來想自己上前,周渡接過他手中電鋸,三兩下鋸斷鎖鏈,鎖鏈掉在地上。周渡踹開門,一眼看見坐在通風口下的女孩,她靠着大提琴,半闔着眼,因爲燥熱和輕微缺氧,看上去很不好受。
覃櫻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鼻尖聞到一股夏日風鈴草的味道,她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玩笑道:“周律師,還真是你啊,我以爲我在做夢。”
“少說點話,調整呼吸。”
路過保安時,周渡壓住慍怒,儘量冷靜地說:“用手套把鎖鏈包起來,明天我聯繫人來採集指紋。”
保安生怕惹禍上身,趕緊說好。
“周律師,我不是故意爽約,你之前開出的條件還算數麼。”她現在不用賣慘都十分可憐,倒也不必再裝。走出像火爐一樣的雜物間,屬於夜晚的清新空氣瞬間撲面而來。周渡沒帶她去空氣不好的地下車庫,把她放在花壇邊緣,讓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