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意靜靜地聽着男孩唱歌。
之前,男孩和唐洵介紹自己的時候,說他叫江楓。
江楓漁火對愁眠的江楓。
——他當時就是這樣介紹自己的。
當時,這個小朋友給唐洵的印象是:
很有說相聲的潛質。
除了用古詩詞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他還用了一首時下很流行的口水歌,描述了自己想要進娛樂圈的決心。自帶笑點,十分幽默,說話聲音抑揚頓挫——老實說,與他唱歌時候的樣子天差地別。
因爲現在,站在駐唱臺上的江楓是一個自帶憂鬱氣質的大男孩。
他用悠揚的語調哼着一首民謠,眉毛不自覺地上揚成了一個“八”字,配上悲傷的目光,就像是在回憶逝去的愛情。
“……”
陸思意得實話實說。
——江楓除了眉毛比較喜感,長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其實還挺帥的。
只要不挑眉。
陸思意微微翹了一下嘴角,之後又悄悄環視四周。
旁邊桌上的兩個女孩子一邊喝酒,一邊認真地欣賞江楓唱歌;而前桌有一對兒情侶,女孩愜意地靠在了男友的肩膀上。
陸思意沒有被這一副溫情畫面打動,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工作。
——長得不錯,性格圈粉,聲線也好聽,反差萌。
江楓的確是一個可以進入娛樂圈的好苗子。
只要給他一個機會,再加上一定的運營,短時間內應該可以讓很多的人認識他、記住他。
但是……
陸思意又挑了一下眉毛。
娛樂圈這條路困難重重,會有遍地的荊棘,和數不盡的明槍暗箭。
如果藝人本身的專業素質過硬,他可以憑藉自己的專業能力,在表演、或者是唱歌中拼出一條血路。可如果沒有很高的業務能力,就只能靠經紀團隊的運營、以及藝人自身對於各種各樣評判的承受力。
你受住了,就可以光芒萬丈,受不住,身後是萬丈深淵。
太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站在深淵的邊緣。他們只能看到面前紙醉金迷的風光表象,又沉浸在了自己是“大明星”的海市蜃樓一般的泡影中,卻沒有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在往下滑……往下滑……
新人層出不窮,更新換代的速度一年快過一年。
於是,等到他們發現了,就已經是爲時已晚。
太多的人會盼着你滑下去,卻沒有一個人會站出來拉住你。而就算是你自己,也會因爲缺乏過硬的專業技能而降低無法下滑的速度,再也難以再站回原有的地方。
——江楓之前說,他是音樂學院的學生,雖然學校不怎麼樣,但好歹也是科班出身,以後可以唱歌。
陸思意知道那個學校。
這位小朋友很謙虛,因爲如他所說,那個學校不是不怎麼樣,而是……太不怎麼樣了!
那是一所民辦藝術院校,老師的水平不夠,校風也不是很認真刻苦。多數學生都只是交錢換個文憑,像江楓這樣真的能唱出幾句的,其實已經算是天賦異稟、優秀學生。
所以,陸思意擔心,江楓的業務能力可不可以追上來,如果追不上來的話,他又到底能不能承受住娛樂圈的巨大壓力。
唐洵沒有問過江楓爲什麼想進娛樂圈,一會兒他要問一下。
酒吧老闆端過來了兩杯飲料,分別是他倆點的無度數雞尾酒,一杯是橙色的,一杯由上到下藍白漸變。
老闆報出了“酒”的名字,將兩杯飲料分別放在他倆面前,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陸思意點的那杯是橙色的,用好看的細長高腳杯盛着,杯口有綠皮檸檬片做點綴。
他叼住吸管,吸了一口飲料。
冰涼又清爽的口感,伴着一點點的甜和酸,就好像是江楓在唱的那首歌。
一首曲子已經接近尾聲了,他的聲音宏長又清脆,配上民謠緩緩上行的悠揚調子,帶出了一點點慵懶的愜意。
——就好像是失意的人在獨自訴說着自己心中的苦惱,又會讓人想到腦海中略帶甜蜜或苦澀的記憶碎片。
陸思意眨了下眼睛,感覺到身旁的人將玻璃杯推了過來。
他轉頭,看向了餘近洋。
餘近洋也喝了一口自己的飲料,此時正藉着酒吧裏略微昏暗的光,狗狗眼地看着他,然後低聲問:“你要不要嘗一口我的?”
——眼睛很亮,像是今天萬里無雲的天空上掛着的星星。
陸思意被蠱惑了。
他湊過去,嚐了一口餘近洋的飲料。
當然,爲了避免嚇到星星眼的大狗,他沒有直接叼狗子的吸管,而是捧着那個廣口杯,從杯口處抿了一小口。
餘近洋的飲料里加入了氣泡,氣泡被打得很細密,喝到嘴裏,口感十分清爽。仔細品一品的話,就又會嚐出一點點回甘和薄荷的涼。
沒有酸味,是如同下過雨後的草地一樣的清甜。
陸思意滿足地抿了下嘴角,評價道:“好喝。”
之後,他又將自己的飲料朝他那邊推了過去。
“你的也好喝。”餘近洋也和他一樣,在杯子邊緣處抿了一口。
之後,他猶豫了一瞬,問:“我可以再喝一口嗎?”
陸思意沒忍住,微微笑了起來:“我又不護食,你喝嘛。”
可是我護食啊——餘近洋的思緒又開始沒頭沒尾地飄遠了。
不對,不對,什麼護食。
他只是想說,自己的那杯也很好喝。
而且,如果是唐洵想喝的話,他可以隨便喝——
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喝哪杯就喝哪杯。
甚至,餘近洋在剛剛看到小笨蛋沒有叼吸管,而是順着杯子沿抿了一口之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裏竟然浮現出了一點小小的失落。
“……”
餘近洋感覺自己的腦子可能真的鏽住了。
——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是臺上的這位駐唱歌手把歌唱得太百轉千回了!
不然,他又怎麼會無緣無故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樣想着,餘近洋就又被旁邊的人戳了戳手臂。
他看到,唐洵朝駐唱臺那邊微微擡了一下下巴,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餘近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