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心攬月 >4.第三章:最是初見
    虎爪沒有意料中拍到軟物的感覺。

    老虎一愣,只見山壁上竟裂開一道細細的縫隙,那隻白絨絨的小狐竟是閃身進了去。

    狂怒的獸吼在林間迴盪,老虎撲到山縫前,一隻巨爪勉力地探進去。爪前彷彿可以觸碰倒那小狐狸細軟的毛髮,卻怎麼也抓不到。

    山縫前老虎努力伸着爪子,山縫裏小狐早已退無可退,只有瑟瑟發抖地努力縮成一團。虎爪帶着腥風,虎身將所有的光亮遮擋掩蓋。

    正感到那虎爪越來越近,突地,虎爪極速後退,一絲夜光緊接着投進山縫,老虎淒厲的哀嚎突兀響起。一股強力的風靈巧的鑽進山縫,不等小狐反應過來,身子一輕便飛出縫隙,隨後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小狐的頸脖,整個身子被提在空中,難受至極。

    努力睜眼望去,少年英俊的面容落入小狐的眼眸,一頭墨發高束,凌厲的劍眉飛揚入鬢,如鷹一般的眸子震人心神,高挺的鼻樑下薄脣泛着一絲慘白,緊緊地抿在一起。少年渾身透着一股冷漠的感覺,眼神極淡的從小狐身上掃過,一股透徹的冷意讓她不由顫慄起來。

    冰涼的手怵然收緊。

    緊迫的窒息感壓得小狐一陣頭暈眼花,小小的前爪撲在那人手上,用盡全力的抓撓,卻連一道痕跡也沒有刻上去。

    迷濛的黑色在眼底浮現,小狐漸漸停了掙扎。就在胸口那一團氣即將崩裂之時,小狐忽然覺得一陣暖風劃過。

    那手忽然鬆開,小狐軟綿的身子隨即落下。

    那陣暖風忽而打着轉,柔柔地將小狐托起,輕輕蕩蕩帶着她落入一個溫暖所在。

    緩緩地呼吸,輕輕地動動爪子,小狐安穩的窩在這人懷中,迷濛的顏色漸漸褪去。這人素白的衣袖卻透着暖暖的氣息,一縷濃黑的髮絲飄到小狐眼前,小狐盯着它眼神飄動,忽而轉頭擡眸望去。

    夜色下,那人正好垂首望來。

    少年白皙的面容淡雅至極,濃墨的長髮輕輕飄動,菱眉橫掃,仿若巍山勾畫出一副水墨顏色,峨鼻輕光,桃李脣色似有絨羽柔柔拂過,黑白分明的眸子夜色般沉靜,偶有星辰浮光流動,有若夢幻癡迷。

    “爲何攔我?”冰冷冷的聲音將小狐的神思拉回,激靈了一下,瑟瑟地將臉埋進衣裳。

    少年也擡眼望了過去,那人看着似乎比他稍長一些,一身黑金錦袍襯得整個人英挺決然,只是那俊臉實在陰冷的狠。收回微舉在旁的手,那人淡漠地掃過少年懷中的雪白,一雙鷹目鎖着少年。

    兩人對視片刻,少年才道:“無謂殺孽不可爲。”那聲音平淡溫潤,落入小狐耳中卻帶着一絲蠱惑,引得她偷偷的露出眼來,正想擡眼卻覺得一陣暈眩襲來,不由又將腦袋搭了下去。

    鷹眼少年目光不善地冷哼一聲,這一哼竟是帶着無比熟捻的感覺:“殺了,纔是最好的辦法。”

    少年輕輕搖頭:“亂世之兆已出,殺她並無二異。”

    “我說的是你!”壓着慍怒的聲音從那人喉中擠出,卻見那白衣少年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鷹眸閃着微光,終是沒再說些什麼,決然轉身而去,只是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輕飄飄地鑽進少年耳中。

    黑色錦袍不在,小狐緊繃的心驀地一輕,昏眩之感愈烈,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夜風徐徐,輕輕渺渺。

    一股靈氣突兀而來,那雪白的小糰子輕飄飄地浮在少年眼前,凌冽的火焰至額間火色印記竄出,帶着吞噬般的強力,囂張地將小糰子和少年包裹起來。

    然而少年仿若無感,反倒毫無意識的小狐卻蜷緊身子,痛苦的低吟起來。

    一陣沉默後,少年揚手,手中一抹淡藍光芒與火焰糾纏在一起。

    霎那之間,火焰如臨大敵,更加暴虐起來,少年手中藍芒更甚,竟逐漸將火焰壓進小狐額間,那淡藍的顏色也隨着一同進了體內。

    隨着少年手中的藍芒慢慢淡去,火焰也漸漸被壓制住,消逝在小狐額間。在最後那點火焰與淡藍靈力消失時,少年憑空結出一道印記,打入小狐體內。小狐隨之慢慢平靜下來,額間火紅的印記也慢慢隱去,淡淡柔光浮現,原本雪白軟絨的身子漸漸起了變化,一縷縷青絲浮動,淡淡峨眉,緊閉的雙眼睫毛閃閃,小巧玉立的瓊鼻,櫻珠色的小嘴襯得逐漸光滑的皮膚如水般清澈。

    少年素白衣袖一拂,月白衣裳將光影中愈加光滑的身體包裹起來。待得光芒散盡,那人伸手輕輕一抱,即將落地的身子便軟軟地沉睡在他懷中,已然一副粉雕玉琢小女孩模樣。

    ——————————

    一聲聲清透的蟲鳴響起,小狐困惑着睜開眼。

    一處尚算寬敞的洞穴,軟軟的草墊,身前暖暖燃着一小堆篝火。

    小狐輕輕一動,只覺一股怪異感遍佈全身,略微低頭,一雙嫩白的小手落在眼裏。不明就裏地握了握這雙小手,撲騰了一番終是坐了起來,月白的一雙小鞋又大咧咧的闖進眼裏,疑惑地動動,那小鞋裏似乎裝着自己的“後爪”。

    十分茫然地歪着腦袋,這副樣子與湖中看到的倒影相去甚遠也就罷了,她那一身雪色軟絨的毛呢?

    雖然沒有弄懂自己起了什麼變化,小狐還是慢慢的遵着本能,試着用一雙小腳站立起來。不消片刻,扶着山壁的小狐晃悠着朝着洞外走去。

    山頂的風帶着一層薄霧吹來,白衣少年背向而坐,素白衣袂印着墨色長髮輕蕩,黑白分明卻又冷清至極。

    小狐一路磕碰,好容易走近了那人,卻發現他竟是坐在懸崖之上,崖下黑濛濛一片,樹冠斑駁可怖。小狐一張小臉霎時難堪起來,還不曾適應的身子頓時有些搖搖晃晃,像似欲往崖下墜去。

    眼角白衣微閃,少年輕巧地將小狐帶進懷裏,那溫暖的感覺惹的小狐一陣歡笑。

    擡眼看去,少年猶如玉刻一般的下頷漾過一縷黑絲,淡粉的脣線恰似一道清風,那本是極度璀璨的眸子卻透着平淡溫潤的光芒,不由得引人沉淪。

    好奇的隨着他的視線擡頭,深沉的夜幕當空,一輪圓盤明淨透徹,素潔如水的銀輝給陰冷的夜色鍍上一層柔光。

    少年望着明月,月光照着少年,如雲似夢,如詩似畫,一時間小狐竟分不清誰掛在這九天之上,誰又是抱着她的人。

    歪着小腦袋,小狐一會兒望着天,一會兒看着少年,小臉上一派迷惑又呆萌的神情。

    “月。”少年溫聲道。小狐一愣,茫然看向少年。那人卻是不動,一錯不錯望着天上那皎潔的圓盤。“它,叫月。”

    小狐看向天空,那撕開陰冷夜色的月光灑下,恍惚間,卻像極了少年淡漠的顏色。“你喜歡嗎……”那人突然低頭看來,深深的眸中彷彿同化了這柔和的月光。

    分明不是很明白那話,卻在他徐徐緩緩的音色中,如同被蠱惑了一般,小狐輕輕的點了點頭。額間突然感到一片溫暖,是少年淡白的手輕輕的揉了過來,“那你便叫月吧……”

    小狐一雙大眼忽閃了幾下,少年看着懷裏小包子那懵懂不知的模樣,手下又是輕揉了一番,溫聲道:“月,你的名字,月……”

    “……”小狐只覺喉間一陣癢意,張了張小嘴,山風輕飄飄地刮進嘴裏,“一……一……月……”軟軟糯糯的聲音自口中溢出,小狐費力地咬出這個音色。

    “嗯,月。”少年拍拍小狐的腦袋,肯定道。小狐沒來由地一陣喜悅,小腦袋裏靈光一閃,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一雙小手趕緊攀上少年的領口,緊緊的盯着他,大眼忽閃忽閃着,小臉上說不出的興奮。

    少年看着小狐,突然沉默了下去。不多時就見這小包子一點點沉寂下去,小嘴慢慢彎成苦苦的弧度。微不可聞的吐出一口氣,少年才道:“凌華。”看着小狐瞬間綻放的笑容,那人神色依舊雲淡風輕,然而,卻有那麼一點點無奈不知從何處傳來,轉瞬即逝。

    “凌……凌……華……”小狐雀躍着,努力地咬清字音,見少年略微一點頭,脣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起來,“凌……凌華……凌……凌月!”

    少年身子一僵,深沉的眸子閃過幾道詭光,看着懷裏還在努力咬字的小包子,淡薄的脣線輕輕緊了緊。

    天色在小狐軟糯不清的聲音裏漸漸轉明,大大的哈欠一過,小狐不由揉揉雙眼,只覺眼前迷濛一片,往裏窩了窩,只覺暖意更甚,竟是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那人將懷裏的包子換個姿勢,仔細護在懷中,身形一起,竟是飛到空中。

    凌空而立,只見羣山延綿,塗山秀麗其中,也不知誰能透過那層層結界看到它真實的樣子。少年倒彷彿視若無物,視線平靜地越過塗山,對其身後凝視一番,便是轉身飛過幾座山頭,輕飄飄的落在林間,朝着一個方向穩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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