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灰一藍,兩位青年出現眼前。
帶頭那人高冠束髮,身材魁偉,濃眉大眼,面容棱角分明,膚色有些黝黑。
一身灰白開襟袍,衣襟出繡着淺黑竹紋,衣袖衣襬也是淺黑裹邊,深黑的裏衣,愈發顯得精瘦俊朗。
他身後的那人穿着深藍衣裳,大體是漢族樣式,只是衣間的繡紋卻不似中土風格。
長髮半披,兩邊一指寬發固在腦後,右耳上三顆青色珠子連着藏青色的帶子,搖搖晃晃顯得他膚色更加瑩白,眉眼如畫,脣若桃色,似畫中人物,如珠如玉,端得引人回眸。
“小郡主……”前面那人一愣,望着沐落依愕然。
門外的跑堂猛地將頭埋下,慶幸自己看着那姑娘衣着不凡,沒有強勢趕人,原來還是個郡主啊……
沐落依站起身,露出個甜美的笑來:“百里哥哥好生霸道,連個屋子都不讓人家坐坐。”
百里雲書道:“小郡主說笑了,莫說我不知道里面的是小郡主,就算是旁人,我也不過是商量一下,若是讓了自然是好,若是不讓也不強求。”
“就知道百里哥哥不會仗勢欺人。”沐落依說着,好奇的目光在他身後那人打量了一圈兒。
“這位是南黎國姜公子。”百里雲書介紹道,“姜公子,這位是我大宇朝的秦依郡主。”
“在下姜逸凡,見過郡主殿下。”對方是郡主,姜逸凡行了國禮。
“請起。”沐落依可愛的小臉露出個正經的面色,倒是有些氣勢。
“謝郡主殿下。”
沐落依道:“百里哥哥可是有正事要談?那依兒還是迴避下好了……”
“不必。”百里雲書帶着姜逸凡走了進來,“我只是想請姜兄喝一下這醉薰樓的破軍酒而已,小郡主若不嫌棄,湊一桌熱鬧可好?”
“好,好。那混蛋來不來?”沐落依挑着眉頭。
百里雲書道:“這……我倒是讓人去找他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哦……”沐落依有點失望,突然想起身邊的凌月,趕緊回身。
凌月早已站起,沐落依順勢挽上她的臂:“百里哥哥,這是我剛認識的月姐姐,你看,可漂亮了,是吧。”
凌月明顯在走神,被沐落依一碰纔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地微微頷首,百里雲書與姜逸凡也客氣地道:“月姑娘。”
沐落依道:“月姐姐長在山裏,不懂人情,百里哥哥可不許欺負她!”
“有小郡主在,我肯定不敢。”看來郡主十分喜愛這姑娘,否則也不會急忙忙地幫她說話了。
沐落依這才高興了,招呼着大家入了座,又將跑堂的喚進來,點了一張桌子都放不下的菜餚。
凌月又開始走神了,目光遙遙地望向窗外,心底微動的光卻在姜逸凡身上輕輕掃過。
是什麼感覺……猶如羽拂心房,癢意輕輕,似有還無,讓人那般的神思不定。
水墨般的顏色盪出一縷煙霧,緲繞在她眼底,謫仙般的那人,如今在哪?又是什麼模樣?
爲什麼……眼前這個人,好似有些像他……
那眉那眼,那清淺的顏色,與記憶中的少年重合了幾分,是不是那人長大,就會是這般模樣。
不是他……不是凌華……他的氣質,他的感覺,他細小的動作……
不是……她的凌華……
眉宇間染上了一些愁思,似有說不清的苦澀涌上喉間。
“姐……月姐姐……月姐姐……”沐落依輕輕扯了扯凌月的衣袖。
凌月回神,轉過頭去。
沐落依眨巴着眼,擔憂道:“月姐姐怎麼了?是不是依兒點點東西不合姐姐胃口?”
低頭一看,差不多已經上了小半桌的菜了,還有一罈酒放在了兩個男人之間,蓋子已經打開,酒香四溢。
凌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事兒,我就是想起個人,有點走神。”
好似輕易地就察覺到沐落依真心的擔憂,凌月對她更是喜愛幾分,“依兒點了這麼多,我眼睛都花了,不如依兒給我推薦些好喫的?”
“好啊,好啊。”沐落依雀躍了,拿起凌月身前的公筷,飛快的往她碗裏夾菜,一面還介紹這菜名。
百里雲書給姜逸凡斟滿酒,回首道:“小郡主、月姑娘,要不要嚐嚐這破軍?”
酒香濃烈,對於凌月來說有些嗆鼻。
淺嗅一下,凌月問道:“爲什麼叫破軍?”
在青丘不是沒見過酒,絡爺爺就愛好這口,不過她只聽過女兒紅,杏花露……這些都是絡爺爺讚不絕口的名酒,這“破軍”卻是沒有聽過。
百里雲書卻是有些不大自然,惹得沐落依都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凌月五識比常人通透,察覺到他的爲難,倒讓她不好意思了。正想着要不要說些啥轉移下話題,姜逸凡卻笑出了聲。
“百里兄不必顧忌。”他的聲音清清爽爽,似琵琶彈撥,好聽極了。
凌月心神一蕩,差點又被奪了思想,趕緊默唸靜心決。
姜逸凡道:“小郡主、月姑娘,此酒名爲‘破軍’,乃這家酒樓老闆的家傳祕寶。
三十餘年前,大宇正和南黎大戰,此人帶着這酒投了軍,並將之送給了百里將軍,將軍喝過,大讚此酒,便問還剩多少。
此人甚豪爽,不僅將家中所有佳釀送出,還多釀了許多出來。百里將軍每每戰前,便將此酒分發下去,將士們喝了此酒猶如神助,衝鋒陷陣勇猛非常,殺得南黎軍隊潰不成軍。
戰後,百里將軍賞賜此人,這酒樓便是其中一物,這酒也被百里將軍改名爲‘破軍’,其中之意,二位姑娘應該懂得。”
沐落依聽得起勁,笑道:“姜公子是南黎人,怎麼如此瞭解?而且這酒可是打敗你們南黎的東西,你不恨它,反而來品它,這又是何意?”
“小郡主言重了。”姜逸凡掛着溫和的笑意,侃侃道,“一則,南黎已與大宇交好,以往的戰爭也該放在腦後。
二則,本人只是一介商人,權政之爭於在下而言,百害無利。
三則,此酒因那戰役早在南黎美名傳播,只是南黎的破軍都是些道貌之流。所以此番有機會來蓉城,自然是要品一品這正宗的破軍酒,也不妄在下跑這一遭。
最重要的一點,在下並不認爲這酒能改變整個戰局,大宇能贏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小郡主,您說,是與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