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隆起的根團很是顯眼,有根莖在其上跳動,還有爬來的藤蔓重新纏繞上去。根團越裹越大,幽暗的光影中,也顯得愈發可怖。
四周的屋子幾乎都在方纔的打鬥時倒塌了,像是變成了黑沉的亂石堆。
白夜在一塊巨石上坐定,一錯不錯地看着其中一團隆起。
“魔尊……不過如此吧……”
指尖微動,仙界之境在從魔尊的魂中展現在他眼底,那三個年幼的仙童出現在百花宮中,奔着一株鮮紅的芍花而去。
那芬芳的華美端地豔麗無雙,然而三人一時頑劣,竟是碰倒了它的玉盆,砸壞了它的根莖。紅花霎時萎靡許多,三人面面相覷後,回稟了天后。
天后將此花移入了百花宮深處,此後三人便再也未見過這花了。
“……”
白夜眸中猛然清亮,帶着一絲試探看着眼前的隆起。
對不上……他的記憶,和藥兒的對不上……
這到底是誰的記憶出錯了?
隆起的植被中猛然一動,像是裏面的人在掙扎着。白夜斂起雜思,擡手伸出食指,微微向下勾動——
縱使答應了藥兒不要他的命,也讓他在痛苦的記憶中沉淪一刻。
眼前的植被立時沉靜,遠處的那個隆起卻是猛然一動。
白夜探眼看去,眉頭微動——那個小子,怎麼沒被噬魂藤纏住心靈?
食指移向那裏,微微曲下——
噬魂藤應着他的指使,再次纏緊了當中的那人,藤尖悄悄地、從他的胸口探進……
大手猛地截下藤蔓,用力將它扯了出來。手心間,一股強大的靈氣流出,噬魂藤瞬間枯萎。
這個人?!
白夜瞳中一動,隆起的藤下一陣涌動,淡黃的光芒從縫隙中露出。不消片刻,藤蔓便隨着一聲猛響破碎開去!濺了滿地!
百里雲昭收回沙包般的拳頭,微微動了動脖子,一腳踏在破碎的藤蔓上,看着它們迅速黑化枯萎。
“混蛋,這是什麼鬼東西。”摸了摸心口,百里雲昭一陣呲牙咧嘴。
那藤蔓居然能輕易穿過皮膚,還好他發現地早。
擡眼看了看,那個滿頭紅鱗的男人坐在高處,前方是魔尊被纏住的地方。
百里雲昭捏捏拳,準備上前幹掉那些藤蔓,將魔尊“解救”出來。
白夜腳下一踢,徑直落在了百里雲昭跟前。
少年也不多嘴,掄起拳頭便揮了過去。
拳風上的靈氣確實不凡,白夜亦不敢輕易正面接觸。藤蔓飛起,落入手中便成了鐵一般的堅硬,抵在他的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百里雲昭氣勢勃勃,然而腳下總是有藤蔓不停地纏繞過來,讓他總是錯過最好的攻擊時刻。不過這人也是奇怪,只是一味的避讓,並不反攻。
這是看不起自己麼?少年雙眼一瞪,淡黃的瞳色乍現!
白夜一愣,竟是一手揮前擋住了拳風!
烈拳將藤蔓擊得粉碎,猛然撞在了右手上。拳勢不停,竟是將右手也一同破碎了去!
白屑四落,仿若無骨。
手臂一路碎去了肩膀,白夜腳下一動,躍後幾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眼中光影諱莫,打量着少年豐毅的面孔——噬魂藤對他無效!
他沒有魂魄……不,怎麼會,他分明就是人族……
可是……爲什麼……
探不到他的魂魄……
百里雲昭收回拳,仔細地看了看魂魔的斷臂之處。雖然那人並未表現出疼痛之意,但他仍舊覺得,眼前這個身體,應該就是魂魔的本體了。
這般想着,立時便摩拳擦掌了起來。
只要打到了他,這些惱人的藤蔓,就會消失了罷!
戰意升騰,一擡眼卻見魂魔的手臂,以飛快速度重新生長了出來!
白夜微微動了動胳膊,手中一閃,寒涼的大刀猛然出現。百里雲昭一聲低嘯,猛然揮拳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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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疊疊的藤蔓之中,軒轅傲離雙眸緊閉,臂上與周身滿是糾纏的藤蔓。
倆根藤蔓如蛇一般滑到了臉頰,分出細細的根莖,瞬間埋進了眼角。
軒轅傲離眉頭一緊,似是痛苦地低吟了一聲。
藤蔓蠕動,越發地向他的眼底蔓延了去……
有光在眼前出現……軒轅傲離睜開眼,發現自己縮在了牆角里。
眼前的女人披散着頭髮,一步步朝着他走來。華衣凌亂,血濺滿身,手中的長劍低垂,鮮血由着光滑的劍身滴落。
這是……娘……
軒轅傲離擡眼看去,明明心境平和,卻依舊感受到了這副身子中的巨大恐怖——
是了……那原本就是他的恐懼,是他已經遺忘了許久的恐懼。
女人走近了些,遮住了她身後的東西。
他卻是清楚的,那是一具具剛剛失去生命的屍體灑落堆疊,如果算上他自己的話,一共將有三百零七具。
冰涼的劍高高舉起,女人瞪着入了魔的眼緊緊看來,手腕急下!
軒轅傲離靜靜看着,溫熱的鮮血灑滿了全身。
長劍落地,女人倒在了他的跟前,一行清淚滑落。沾滿鮮血的手向着他緩緩伸來,他聽見她輕聲喚着:“文……兒……”
這具身體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軒轅傲離看着她的手顫顫而來,卻是無法上前觸碰。
畫面飛閃,軒轅傲離竟是換了一個姿勢。
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稚嫩的手背一時呆愣。
祠堂裏坐滿了許多人,卻是沒有一個善意的眼神。人們冷漠地討論着,是將他這個魔女的兒子送去道觀鎮壓,還是私下正/法。
所有人都不曾想之後的緣由,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悲鳴的鮮血。
那個男人如記憶中的那般出現在了眼前,帶走了跪在祠堂中的小小幼童。
他咬開葫蘆口,悶了一口酒,低頭笑道:“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軒……軒轅文……”
“軒轅文?!”男人怪聲怪氣道,“我軒轅家的男兒怎麼能叫這麼弱的名字,嗯……傲離!以後你就叫傲離!軒轅傲離!知道嗎?”
“軒轅……傲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