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起身，行至門口，道：“你是何人？”
青年拱手禮道：“在下乃蜀山玄經門弟子樂尋文，叨擾姑娘。”
玄經門？凌月對蜀山六門如何劃分並不熟悉，但依稀還記得一些字眼，再者這是蜀山靈域，定是沒有假的。
只是……爲何會有人來找她？慢着，他剛纔說“青丘”？
凌月微微警覺，道：“你有何事找我？”
樂尋文負過右手，以示沒有惡意，道：“敢問姑娘，可是來自青丘？”
凌月道：“正是。”
這樣的回答似乎出乎了樂尋文的意料，他低下眼，搖頭淺笑，道：“果如煙兒所說，姑娘看着文靜，性子卻也直耿。”
凌月渾身一凜，急衝衝踏出房門，衝到樂尋文跟前才堪堪止住腳步，道：“煙兒？！你說煙兒？！”
樂尋文道：“姑娘莫急。”
凌月哪裏聽得進，一手拽住他放在身前的左手，瞪着他道：“煙兒在哪兒？她怎麼樣了，傷呢？她的傷可好些了？！”
手被抓的生疼，樂尋文將忍着，壓着聲道：“姑娘，這裏是蜀山靈域，勿要如此高聲。”
凌月回神，立刻鬆了手，道：“失禮了，請公子見諒。”
換了一隻手負在身後，微微搖了搖，樂尋文面上一片笑容：“無妨，煙兒說她與姑娘一齊長大，感情甚好，這般心急纔是理所當然。”
凌月緩了緩心神，理智也重新找回。退開半步，客客氣氣地道：“敢問樂公子，如今煙兒身在何處？”
樂尋文道：“姑娘且放心，煙兒在很隱蔽的地方，沒有旁人知道，她很安全。”
凌月點點頭，還來不及：“那……她的傷勢怎麼樣了？”
樂尋文一時沉默，道：“煙兒傷得不輕，在下也只能偶用寶物靈氣助她療傷，具體情形，還是等姑娘親自去看看吧。”
凌月喜道：“公子可以帶我去見煙兒。”
“自然。”樂尋文說着，微微轉眼看了看外面，道，“只不過，煙兒本是藏匿蜀山，在下來時也是避開了衆人，姑娘要見煙兒，也得隨在下一起悄悄前去。”
“好，我隨你去。”凌月說罷，一副隨時準備跟他走的樣子。
肩頭突然一沉，兮兮的小腦袋湊了過去，警惕地盯着樂尋文，道：“小姐姐，凌哥哥剛剛說了，不要你隨便亂跑，小姐姐要是想去見那個什麼煙兒，還是等凌哥哥回來再說吧。”
樂尋文並不介意，仍是笑容溫厚，道：“沒關係，本門素與青丘不合，隨意讓姑娘與在下悄悄前去，的確是在下魯莽了。”
兮兮在耳邊哼了哼，頗有些不屑的意思，凌月卻是有點心急火燎。方纔打量蜀山，就那一眼，也可見這靈域之大。
要在這麼大的蜀山裏找到煙兒，說是海底撈針也不爲過。本以爲得費盡了心力去尋她，倒不曾想會是這人直接找了來，能有煙兒的準確消息，凌月自是想立時去見她。
可兮兮說得也是不錯，凌華本就不讓她亂跑，何況這人說的是“偷偷”的去。“偷”去的話，若當真被他“滅”了，那可真的是死也是白死了。
掙扎之時，樂尋文已拱手道：“那在下便先走了，姑娘若是想找在下，可……”
“等等！”
樂尋文話還沒說完，凌月便立刻出聲打斷，正色道：“我有一事，想先請問樂公子。”
樂尋文道：“姑娘請講。”
“小姐姐？！”兮兮低聲嘟囔着提醒。
凌月無視，只看着樂尋文道：“樂公子，你爲何要救煙兒？”
樂尋文道：“非是我救了煙兒，而且煙兒救了我。”
“什麼？”這太過出乎意料了……
樂尋文道：“不瞞姑娘，數月之前有八尾狐妖私闖我蜀山靈域，是以掌門派遣門中弟子前去青丘塗山二處查勘，在下便是去了青丘。掌門吩咐，門中弟子不可擅入狐族領地，但在下有三位師侄在青丘外山失蹤，玉闕熄滅，儼然是丟了性命。因不知其死因，又要避免與青丘再有衝突，在下便孤身前往青丘。”
忽而嘆得一聲，樂尋文搖搖頭，接着道：“說來慚愧，在下的確高估了自己，雖一路查到了他幾人喪命之處，卻在滅掉那槐妖時受了重傷。”
凌月一怔：“槐妖？！”莫非就是青丘外的那顆槐妖？它一身的血腥之氣，不知害了多少性命，道行也是不淺。這人能單獨一人滅掉它，果然還是有本事的。
樂尋文道：“莫非姑娘知道？”
“果然如此，煙兒當時也是很驚訝。”樂尋文的笑中染上了回憶顏色，道，“那時煙兒剛剛從青丘偷跑出來，因有傷在身，便選了半是步行，槐妖所在山丘，是她出山的必經之路。在下與槐妖的纏鬥時，她便在一旁看了個全。待得槐妖被滅，在下也是半根手指都動不得的時候，煙兒即使不殺了在下，也可自揚長而去……”
凌月輕聲一笑，道：“煙兒雖然調皮搗蛋，卻是最心軟的。”
樂尋文突然面色一柔，凌月看得微驚——這是什麼表情，好像是……無奈？不對，如果說是無奈，倒不如說是……寵溺？
靈光一閃，凌月突然理解了蛇君所說的那些話。怪不得他會那般篤定這人一定會保護煙兒，原來是早看出了這人對煙兒的心思……
樂尋文自是不知凌月在想什麼，自顧自地笑道：“煙兒又是背又是拖的，好不容易纔將在下拖進了山洞裏，老實說，她拖的那一路，比槐妖打的都疼。在下看得出她也是有傷的，可她還是一直在顧及着在下。休息了幾日，在下傷勢有所好轉，但煙兒卻突然舊傷復發，突然昏迷，在下不精醫理，只隱隱看得出她是亂服了藥物所致，在下一時沒有辦法，便先行帶她回了客棧。”
是不能送回青丘，否則說不定鳶墨姐姐能撕了他。
凌月想着，又聽得樂尋文繼續說着：“煙兒醒來後，一直沒有太大起色，在下便想着要不要用蜀山的辦法救她。忽有一日，突有一人闖入了在下房中發現了煙兒，那人並非狐族人，再加上在下一直擔憂煙兒被人發現，這一時動了手，竟是連累煙兒動了妖氣，傷勢加重……”
看着樂尋文面上的愧疚之意，再想想某條蛇的死德行，凌月恨不得立刻跺他兩腳——看看別人的良心，再看看他！
當然，她也打不過他……
樂尋文低下眼，道：“事已至此，在下也只好帶煙兒回來，妥善安置，想辦法救治，可惜一直沒有太大的效果。”
凌月道：“樂公子已然盡力，無需如此自責。想必煙兒也不怪公子，不然她也不會與公子說起與我的事了。”
樂尋文勉強笑笑，應是同意了她的話。凌月趕緊再道：“只是，又不知公子是因何斷定了、我便是煙兒口中的那人？”
樂尋文道：“煙兒不善描述外貌，但也提起過姑娘常着一身月白，而且是狐族中唯一一個半妖。她此次下山，便是想去尋找姑娘。再加上慈雲山一事後，卿姝卿嫿二位長老曾經提過，有遇仙界帝君，其旁便跟着一位青丘狐族的半妖姑娘，如此，也就不會有他人了。”
煙兒果然很信任這人，否則再閒也不會跟他說這些。
一番長談下來，樂尋文的話中沒有太大的疑點，尤其與蛇君所說的部分沒有出入。蛇君曾說在煙兒身邊放了信使，而她來蜀山前，蛇君也沒有提過煙兒有什麼危險，便是說這人當真把煙兒保護的很好。
心中的石頭放了一半，凌月道：“若是可以的話，樂公子能否現在帶我去見見煙兒？”
樂尋文還未回話，兮兮瞪着眼就看了過來：“小姐姐，不大好吧。”
凌月安撫笑道：“沒事啊，這不是有你陪着我的嗎？”
兮兮面露難色：“有兮兮當然沒有問題了，可是凌哥哥不是說了嗎，這蜀山佈滿了陣法，小姐姐隨意走動是會有危險的。”
話音一落，樂尋文接道：“這點可以放心，在下一定帶姑娘避開有危險的地方，若是又連累姑娘，只怕煙兒絕不肯原來在下了。”
兮兮仍是一臉不願，凌月便道：“兮兮若是不想去的話，可以在這裏休息，我會盡量早些回來的。”
冰藍色的鱗甲微微一顫，兮兮趕緊道：“那不行，小姐姐不能離開兮兮的眼睛，否則凌哥哥生氣了怎麼辦？”
凌月亦是一愣——對啊，明明答應過不要亂跑，這要是惹他生氣了怎麼辦呢。
可是……煙兒她到底怎麼樣了，她實在是需要去親自看上一眼，否則這一天都不會安心。
呼吸一定，凌月道：“不行，我實在放心不下，還請樂公子頭前帶路。兮兮，你要跟來嗎？”
兮兮耷拉下腦袋，有氣無力地道：“嗯，小姐姐去，兮兮自然要去。”說着小腦袋一揚，示威一般看着樂尋文，放重聲音道，“小姐姐放心吧，兮兮一定保護好你。”
凌月聞言無聲而笑，樂尋文仍是不介意兮兮的敵意，側過半身，伸手一請，道：“姑娘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