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的凌月根本沒有心情沉淪他的顏色中，雙腳就像定住了一樣，根本不知道該先邁哪一隻纔好。
肩頭突然一鬆，兮兮帶着赤影火速逃離了她，一晃眼就不見了蹤跡。凌月沒好氣地瞟了一眼，心裏卻是越來越發虛了——兮兮這傢伙，一定是察覺到他生氣了，這才逃跑了的吧……
怎麼辦……該怎麼進去……
凌月腦子裏正亂着，突聽屋裏那人淡淡道：“還不進來？”
聲音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凌月卻莫名的更沒了底氣，咬咬脣，這才乖順地進了屋，走進他，道：“你回來了……”
“嗯。”凌華應聲，擡眼看去，“去哪裏了？”
凌月忍住沒有移開眼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默了默，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亂跑的，其實特別安全。”
凌華不語，靜靜看着。
凌月低下頭去，道：“好啦，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凌華道：“坐吧。”
凌月偷偷擡眼看去，分明是毫無波動的神情，落進她眼裏，卻覺得他似乎是消了氣。
趕緊坐下，態度極其誠懇。
凌華再次問到：“去哪裏了？”
凌月理了理思緒，這纔將絡煙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話到最後，才道：“凌華，我想用女媧石替煙兒療傷，你覺得可行嗎？”
凌華聽罷，取出一個葫蘆，放在她跟前，道：“這是靈泉掌宮煉製的聚靈丹，你且先給她，每日一顆即可。”
“聚靈丹？”凌月伸手拿過，葫蘆雖小了些，但沉甸甸的，看樣子有不少，“這個能治煙兒的傷嗎？”
凌華微微一搖頭，道：“此藥性溫，只能助她聚氣凝神，溫養心脈。”
凌月微微失望，又聽他道：“心脈之傷本是難愈，她又是二次受損，實難再尋良方，如今之計，只得溫養幾日，以藥物暫聚靈氣，再用女媧石修復心脈。”
“這麼說，女媧石當真能治好煙兒了？”凌月喜色未完，便見他目色微幽，心頭立時察覺不好。
凌華道：“完整的女媧石，當然能救。”
凌月道：“完整的？等依兒來了，純靈入石不就完整了嗎？”
“原本是這樣的。”
凌月聽得心頭一跳，怔怔道：“原本？莫非是有什麼狀況？”
凌華頷首，道：“今日看了女媧石，有些狀況在意料之外。”
凌月不免心急，道：“蜀山不是用什麼法寶護着女媧石的嗎？難道還會出什麼事？”這要是真有什麼問題，煙兒和依兒，到底該怎麼辦……
凌華道：“女媧石乃至靈之物，當年戰神用法訣封印住它的氣息，隱沒塵世直到純靈脫離。蜀山並未發覺此事，將女媧石的殘餘靈力當作了它被消磨了靈力後的狀態，是以，他們將女媧石放於法寶之類，想要以法寶的靈力維持女媧石中僅存的靈力。”
凌月忙不迭地點着頭，似乎到這裏並沒有什麼不妥，只好困惑道：“維持它的靈力不好嗎？”
凌華道：“月，世間萬物，滿則溢、盈則虧，女媧石當是虧狀，若有旁物之靈，則會影響到它原本的靈力。”
凌月面露茫然之色，儼然是沒有聽懂。
凌華慢慢又道：“五色石由媧皇娘娘煉製，其靈之純可融九天。除去五行靈珠，女媧石的強大，也是因它靈氣純厚，起死回生之力，也因它有這般純淨的靈力。失去了純靈本體的女媧石，其殘餘之靈雖能維持石體，但不足以抵抗其他強大的靈氣入侵。”
凌月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想了想才道：“你是說……女媧石的殘靈被侵蝕了？”
凌華道：“蜀山乘放女媧石的法寶，名曰‘雲紋青銅四獸臺’，乃上古年間一位散仙煉製法寶，此人出於蜀山，本領高強，這四獸臺本是他練來打坐入境的寶貝，仙錄所記，若坐於其上，不僅能助心境，有緣之人還能入其內境，得到先賢的真傳。當然，這也僅僅是傳言爾耳。”
微微一頓，又道：“只那四獸臺亦是用靈物所煉，是以其上靈氣尤爲充沛，更不知那散仙用了什麼辦法，使其靈氣內斂不散，萬千年都不曾改變。蜀山人一直無人蔘透其中奧妙，是以只能收於寶室之中，直到他們取回女媧石，見石中靈氣有異，更有隨時消散之狀，便將它放於四獸臺中，期以用四獸臺的內斂靈氣，讓女媧石維持現狀，好讓他們有時間查找原因。”
都這麼多年了，顯然什麼也沒查到……
“可以這麼說。”凌華道，“這世界最根本的乃是五行之力，四獸臺之理，乃以四方神獸爲守護，東爲木，西爲金，南爲火，北爲水而中爲土，煉製四獸臺的人，想必爲土性之人，如此才能五行兼得，修爲大成。五行之位不可擅動，似慈雲山四神陣那般，慈雲以神農鼎強行改換五行，雖是仍做成了那陣法，不過只是徒有其表。這裏也是一樣，女媧石五行兼得，又是至靈之物，放於中位便會打亂四獸臺中的靈氣，女媧石的殘靈也會因它波動，反而會流失更多殘靈。我今日見着，殘靈已然所剩不豐了。”
凌月恍然，突然明白了蛇君所言——樂尋文雖沒有提起，但他肯定是用了什麼辦法將女媧石流失的殘靈帶了出來，用來維持煙兒的傷勢。否則以他的本事，蛇君都救不了，更不可能讓他把煙兒帶回來。
可是，她並沒有在煙兒或者樂尋文的身上察覺到女媧石的靈力，莫非是因爲靈力太弱了？又或許，她還沒有受到火之靈太大的影響，所以只能察覺到依兒那種比較明顯的氣息。
罷了罷了，眼下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凌月趕緊道：“可是依兒那裏不是有純靈本體嗎？等她來了，石靈合一，女媧石就能恢復了。”
凌華微默，不知在想些什麼，凌月看着他，心裏七上八下無法平靜。
片刻，凌華道：“希望能夠如此順利。”
凌月蹙起眉，手指不由捏住了裙裳，不知如何開口。
凌華看着她，伸手覆上她的手背，道：“莫急，我會有辦法的。”
輕輕一句，凌月卻是瞬間安定。他就像她背後的一座山一般，溫暖堅定，讓她可以依靠，無比安心。
“嗯！”迴應着他，凌月微微而笑，手在輕動，想要翻過來握着他。
不料這人突然收回手，話題一轉，道：“好了，此事你就不用太擔心了，倒是方纔，我說過不要隨意亂跑，你可有聽進去？”
凌月猛然一愣——難道這事，還沒有過去嗎？
張口無言，半餉後才吞吐道：“我……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
凌華不理，只道：“這裏是何地？”
“蜀……蜀山……”
凌華道：“修仙者常與妖族不合，更何況蜀山之中，還有敵視青丘的人。若今日來得不是那人，你這般隨意跟他出去，隨時可能遇上危險。”
凌月低聲道：“我見樂公子人挺好的，而且他都知道我與煙兒的事，理應不是來騙我的，我纔跟他去的……”
凌華看來一眼，凌月渾身微顫，乖乖地住了口，低下眼去。
微不可查的一聲嘆息突然響起，凌月一時恍惚，擡眼觀瞧——是凌華？可是他不像會嘆氣的人啊，莫不是聽錯了？
不、不是的，他是在無奈嗎？或者是他在擔心她？
這樣的想法一起，凌月就根本不想再考慮其他的可能性，漸漸出現的喜悅，很快佔據了所有的思緒。
忍住脣邊的笑意，凌月徑直伸出手，勾住他一隻小指，微微搖了搖，道：“我知道了，以後不論在哪，都不會隨意跟陌生人走了。”
凌華曲起小指，半牽住了她，道：“你所說的玄經門，那長老我方纔已見過，我覺他對青丘敵意頗深，你莫要再去玄經門了，這藥交與那人便可，一切等女媧石石靈合一了再說。”
不能去了？那不是不能見煙兒了？
凌月蹙着眉，道：“可是……那個地方很隱蔽的，若是玄經長老知道那裏，只怕煙兒早就沒命了。”
凌華道：“這隻能說他近段時間沒有去過那裏，聽你所說，那裏應是蜀山某位前輩修行的地方，既是如此，門中長老不會不知道。更何況，你若是時常往那裏跑，一旦行蹤暴露，反而會連累絡家姑娘。”
凌月聽言思索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默了默，又道，“玄經長老，當真很仇視青丘麼？”莫非她察覺的敵視眼光就是玄經長老？不對啊，那裏分明站得都是弟子，哪兒有什麼長老的影子……
但若如此，一旦煙兒被發現了，必定會凶多吉少。可是凌華說的也沒錯，玄經長老既是知道她來了，萬一被他發現樂尋文來過，順藤摸瓜的，難免會連累煙兒。這麼看來，還真的不如不去，好歹現在煙兒是安全的。
正糾結着，手被輕輕一提，轉瞬間就被握進了他掌心裏，手裏滾燙，那人道：“有我，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