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道:“你若真覺得我能幫你找回記憶,我便幫你尋就是了,爲何一定要我學那什麼功法。”
黑斗篷有片刻停頓,凌月趁機平復氣息,三條無形狐尾幻化而出。
這樣的戒備並沒有引起黑斗篷的不滿,枝椏微起,她道:“一定……學……”
話音一落,無數枝椏猶如利箭飛逝,直奔凌月跟前。
凌月一直全神而備,一見異動,立時狐尾橫掃而去!兩條狐尾將大部分的枝椏拍進了牆裏,然而仍有小部分的枝椏依然對這自己而來。凌月倒飛而出,無名一掃,劍氣絞斷枝椏,兩人之間再無阻擋之物。
第三條狐尾立時飛去,直奔她的心臟。
她靜立着,分毫不動。凌月突然心底一跳,狐尾霎時移開了一些,穿透了她的右心。沒有血液流出,破損的斗篷下,露出枯敗的顏色,有細碎的木屑在飛散——她、沒有血肉?!
不可能……她的身體分明是枯死的狀態,怎麼可能支撐她所有的行動和思考。她應該已經死了!她到底是什麼?死靈?還是傀儡?
“殺……”靜默了片刻的黑斗篷突然道,“爲什麼……不殺了我……”
凌月心尖一顫,果斷收回狐尾。就在此時,暴動的氣息從黑斗篷旋出,破碎的枝椏復生,一瞬間便將凌月包裹其中。
枝椏在收攏,凌月以狐尾護住己身,一面阻擋着枝椏的收緊,一面用無名劈斬縫隙後的枝椏。
枝椏被她詭異的氣息包裹,劍氣僅僅能留下了白痕,根本無法將之斬斷,反而凌月的動作愈發緩慢。心口的傷、體內的靈氣也有些壓制不住了。
眼見着再也維持不了狐尾的力量,凌月一咬牙,想趁着這時靈力未盡,放出一些火之靈,先逼退了她再說。
正要行動,手腕上突然一動,緊跟着又有什麼扯了扯。凌月低眼一看,正巧看見赤影探出腦袋來,口裏銜着一顆珠子。
對了!五子冥珠!
這一晃神之間,凌月忽覺手背上微微刺痛,轉目一看,竟是一直細細的枝椏不知何時攀上了手背,鑽進了血管中。
凌月大驚,立刻無名一回,將其斬斷。枝椏一段,立刻枯萎,化作齏粉,凌月眼裏昏花,只覺得好像血管裏還殘留了一部分,再看時卻是什麼都沒有。
來不及多想,凌月道:“咬碎它!”
赤影聞言,果真一口就咬了下去。
珠子破碎開來,卻遲遲沒有反映,而狐尾在縮小,眼看着枝椏越進越多,凌月的劈斬已然跟不上了。罷了,還是燒了她算了!
一念想着,狐尾立刻收回,枝椏瞬間壓來。不等凌月運氣喚醒火之靈,一陣黑霧便已將她籠罩,低沉冰冷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沒用。”
想也知道是誰在說話了,凌月也不回嘴,便見一隻手越過腦側,展放在了眼前。魔氣涌現,緊密壓下的枝椏瞬間繃斷,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
火光投來,凌月暗暗鬆了一口氣,心口一痛竟是晃了晃。身後那人一扶,道:“你受傷了?”
凌月點頭,擡眼看向黑斗篷。殘餘的枝椏在下落着,她似乎並沒有被他的魔氣所傷,仍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軒轅傲離上前半步,看着黑斗篷道:“她是誰?傷你的人?”
凌月搖頭,只道:“我不認識她。”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黑斗篷哪裏變得不同了,而且,她似乎沒有看她了,她在看魔尊?
“非人非妖、非魔非仙。”軒轅傲離突然說到。凌月應道:“你說什麼?”
“這個人……”軒轅傲離道,“不……她是、行屍走肉。”
果真如此嗎?凌月看着黑斗篷被她傷到的破處,微微沉默——這個女子……並沒有被奪走所有的感知,她還活着……
軒轅傲離沒有注意到凌月在想些什麼,只道:“對付這種行屍都沒有辦法,你說你還能有什麼用?”
凌月扯扯嘴角,硬道:“那是因爲我有傷在身。”
軒轅傲離道:“你不是與帝君去了蜀山嗎,怎麼還受傷了?”
凌月磨磨牙,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
軒轅傲離輕聲哼笑,即使放開了手。凌月瞬間失了力,痛得站不穩。
眼看着就要跌倒,軒轅傲離一掌又扶了回來,凌月下意識地轉眼看去,剛好對上他斜視而下的鷹眼。仍是那樣的冷傲強勢,卻顯而易見地看見了其中的戲弄味道。
按住心口翻涌的氣潮,凌月緩了緩,正要說話,卻見他收回眼神,直視前方。
轉目看去,黑斗篷已收起了所有枝椏,再回了人形。仔細一看,她的脣在微微張合,似乎在說着什麼,凌月放輕呼吸,仔細去聽——
小什麼?凌月越聽越入迷。軒轅傲離卻是不管了,一手壓了壓,道:“站得穩?”
“嗯?哦……”凌月應聲,自動自發地脫離了他的幫扶,捂了捂心口,站到了一旁。
軒轅傲離沒了她礙事,又上前了半步,渾身的氣息亦是一變,威壓在這半步之間鋪展而開。
黑斗篷僵硬地後提半步,慢慢地搖了搖頭,口裏低低道:“不……不可以……小……不……”
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果真全然不同了,凌月微微蹙眉,卻見軒轅傲離一手輕轉,魔氣翻涌。
凌月開口道:“你想做什麼?”
軒轅傲離頭也不回,只道:“行屍走肉罷了,本尊送她一死,也是解脫。”
凌月一時怔然,軒轅傲離又道:“怎麼?難不成你還想放過她?”
“不……”凌月複雜地看了黑斗篷一樣,若是現在魔尊殺了她,或許會免去自己不少麻煩,可是……可是爲什麼心裏有些不忍?
事實上,黑斗篷也沒有做過什麼事,她如今這個樣子,也是可憐……但若不在此時殺了她,只怕當真後患無窮。
見凌月不再多言,軒轅傲離才冷聲道:“無謂的憐憫,只能給你帶來災禍。”說罷,魔氣順勢而揮,勢如千鈞。
魔氣如雷電襲去,在磚牆上擊出道道深痕,黑斗篷身下涌出無數粗壯枝幹迎來,身子倒飛而出。
任她如何逃避,卻不及魔氣之速。枝幹被擊得粉碎,瞬間打在她身體上。寬大的斗篷被攪碎,她伸出手,頭罩被疾風吹開——她是那麼輕靈的模樣,杏兒般的眉眼,似是不染塵埃的精靈那般純透。
她的身體被魔氣攪碎,她卻看着魔尊,紅脣怔怔而道:“小……小將……”
凌月還未從她的容貌中震驚過來,就見黑袍一閃,竟是魔尊飛將過去,似是伸手要去拉那女子!
女子白皙的膚色慢慢變做了枯黃的色彩,眼裏的光澤也在瞬間消失,下一刻,她的臉便在魔氣中破碎。四散的黑色碎片與木屑中,突然有紅芒跳動,凌月眉眼一跳,卻是一陣詭風將它捲起,軒轅傲離的手卻也不遠了。
就在此時,一隻粗枝突然一甩,一個冰藍色的東西徑直撞進了軒轅傲離懷中。魔尊頃刻一頓,詭風趁機卷着那物退去,剎那之間不見了風影。
軒轅傲離停在黑斗篷碎去的前方,斗篷的碎片落在了他伸出去的手上,時間彷彿在他身上靜止了。
凌月隱約明白了什麼,但此時卻是不知如何開這個口。慢慢地靠近了他,低眼一看——他懷裏託着的,是還未清醒的兮兮。
原來黑斗篷一直挾持着兮兮?也不知傷到它了沒有。
凌月正想着如何將兮兮抱出來,軒轅傲離猛地轉過身來,雙手一下撐在了她的肩上。
兮兮立刻落下,凌月一驚,慌忙接住,下一瞬卻被他用力掰了回來。
“說!她是誰,爲什麼要纏着你?!”軒轅傲離沒了那冰冷冷的神色,他瞪着眼看她,焦急也好,暴躁也好,都無法掩飾他眼裏的震驚與疑惑。
凌月抱着兮兮、忍着雙肩上的痛意,道:“我當真不認識她。”
軒轅傲離再次收緊手,搖着她道:“你騙我!”
心口的傷和他的力度讓凌月喫痛不已,眼裏一熱竟是滾下淚來。
軒轅傲離一怔,慢慢地鬆開了手。
凌月緩了緩,才道:“我當真不認識她,不過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她了。”說着,便將與黑斗篷的事情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
待她說罷,軒轅傲離已經恢復了常態,冷着眼看着腳下的一片狼藉,沉默不語。
凌月偷偷看着他,小心翼翼道:“你……認識她?”
軒轅傲離沉默了許久,方道:“我不知道……她……明明已經死了……”
死了?凌月收起所有好奇,默默道:“對不起……”
軒轅傲離默嘆一聲,扔掉手中的碎片,道:“罷了,只是長得有些相似罷了。這種行屍,隨意什麼模樣都能做的出。”
當真如此?她分明聽到黑斗篷喊出了一個稱呼——“小將”,莫非就是指的魔尊?以他的耳力不可能聽不到,只是現在的他並不想面對罷了。
凌月順勢收了聲,不再多言一句。
軒轅傲離轉目看看四周,忽而冷笑一聲,道:“這地方你是怎麼進來的?”
凌月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被蜀山的玄經長老打暈了,一醒來就在這裏了。這裏是什麼地方?要怎麼才能回去?”
“回去?”軒轅傲離冷眼看來,“進了鎖妖塔,你還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