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從四周剝離，呼吸順暢，視線也變得清晰。
充足的光線讓凌月明白她已離開了山腹，轉眼看着四周景色，是看不透的模糊天際和身下一片血一般鮮豔的楓林。
不等她再看仔細，姜逸凡已然抱着她落入了楓林之中，剛一站穩，凌月趕緊從他手臂裏跳了下來，默默地拉開了一些距離。
姜逸凡好笑地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就開始打量四周。
凌月抱着胳膊摩挲了一下，原本被水浸透的衣裳現在已經幹掉了。大概……是剛纔他用他的力量替她烘乾了的吧。
偷偷擡眼看他，凌月囁嚅了一會兒，脫口道：“你、你……這裏是哪裏？”話說出口，凌月懊惱地想咬牙。
姜逸凡看在眼裏，笑道：“我爲何要告訴你？”
感激的心情瞬間破碎，凌月扯扯嘴角，瞪了他一會兒才道：“不說也罷。”方纔凌華是在身後，不知道有沒有被捲進來。附近也沒有朱紫和寒燁的妖氣，這處空間很大，而且進來的人都被分散了。
姜逸凡道：“你不想知道？”
“不想，”凌月果斷回到，“不管什麼地方，總之是要儘快離開。”楓林茂盛，腳下的土地是顯目的褐紅色，空氣中卻散發着陰冷的邪氣。
妖族的血脈告訴凌月，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必須儘快離開，她反倒希望凌華沒有被捲進來，但心底又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正想着，眼前突然藏青色的衣襟，下意識間，凌月迅速後退。然而那人更快地抓住了她的小臂，往回輕輕地拉住。
後背抵在硬物之上，他的拉扯剛好抵消了她的力氣，讓她不至於直接撞了上去。一陣沙沙作響之聲，紅色的楓葉自頭頂飄落。
凌月錯愕地擡眼。
他的眼帶着笑意，溫雅俊美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邪魅。他湊近她的耳邊，呼吸擾亂了她的發。
凌月的心劇烈地跳動，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了讓她毫無抵抗力的面容，但下一瞬又被他眼底的倒影驚醒。他壓迫過來，他的味道霸佔了她的呼吸，讓她感覺自己像一隻逃不開的獵物。
“月姑娘不必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姜逸凡輕聲道，“不過我有句忠告……”
看着她微微發顫的耳尖，姜逸凡眼神幽黯，不知爲何又刻意低靠近了一些，在離她更近的地方壓着聲音道：“千萬……”
凌月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卻發現自己已被他禁錮在身前。
“千萬，”姜逸凡笑着，“別想着燒了這裏。”
“？！”凌月猛然瞠目。
姜逸凡迅速撤退，轉過身往前慢慢走去：“總之，停留原地也無濟於事，想知道祕密，就得付出行動。”
他走的乾脆，也很緩慢，像是等着她跟上去。
凌月猛地拽緊顫抖不已的指尖，踏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凌月緊看着姜逸凡的背影，努力地剋制着內心的狂躁。他知道！他知道她的祕密！
會是什麼時候？凌月回憶着所有關於與姜逸凡相遇的事情，忽然想起天魔城中，半路消失不見的魔修。
凌月恍然大悟，定是那時候被他發現了她所用的不是狐火，而是火之靈……
那麼，他現在告訴她這個，究竟是爲了什麼？
凌月覺得姜逸凡沒有那麼不正常的嗜好，也感覺他對自己並非抱有殺意，否則在鎖妖塔時，他就可以動手了。
那他爲何不殺自己？對火靈珠不感興趣？
怎麼可能，這可是多少人想得到的東西，而他亦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凌月無法確定姜逸凡的用意與目的，心裏免不得越來越焦躁起來。不過眼下可以肯定的是，他剛纔那句話的確是在提醒她——千萬不要在這裏動用火靈珠的力量。
他一定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而她最好儘快離開這裏。
凌月平息了紛亂的思緒，警惕他的同時也開始觀察四周。
姜逸凡作勢查看着四周，餘光默默看着身後。
從剛纔開始，她所有的情緒波動他都沒有放過，而她恢復冷靜的時間比他預計的還要快上一些，她的性格也比他想象的還要堅韌，若是她身體裏沒有火靈珠……
姜逸凡微微一愣，帝君對她的感情非比尋常，爲何任由火靈珠藏在她身上？
莫非……
渾身突然一陣寒涼，凌月擡眼看去，前面那人不知何時轉回身來，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凌月默默退後半步，道：“你……你想殺人奪寶？！”
姜逸凡瞬間思索全斷，面上的神色險些沒有崩住，直想笑出聲。好在……
他越過她的臉，將視線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本無風氣的楓林忽而刮來一陣冷風，吹過她的裙角，拂動她的髮帶，帶給她一陣徹骨的寒意。
凌月轉回身，寂靜的林中楓葉並未擺動，然而無數重重疊疊的黑影悄然地出現在林中。
呼——
呼————
一聲聲幽長的風吟穿透耳膜，凌月看着漸漸接近的黑影，微微倒吸一口涼氣。
一道道身影呈現着灰敗的色彩，他們面容各異，面上皆是肅殺之色，身穿藤甲，手裏拿着並不統一的兵刃，隊列整齊，步履整齊地朝着他們走來。
是軍隊，是一支很古老的軍隊。
凌月後退着靠近姜逸凡，低聲道：“喂，你知道這是什麼？”
姜逸凡挑挑眉，似乎自他說認識朱紫之後，她便不再客氣了，連“姜公子”也不喚了，只是這種不客氣，反而會覺得不那麼生分。
“這是……”姜逸凡道，“鬼吧。”
凌月嘴角一抽，一個白眼瞪了過去，直接撞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收回眼，凌月再次看着那些詭異的身影，他們神情肅穆，雙眼空洞無神，只一味地直視着前方。
他們似乎並不能看見她和姜逸凡。
凌月想着，看了看旁邊道：“姜公子，還是避開他們比較好吧。”鬼物也好，幻像也好，總歸她不想沾染。
姜逸凡微微闔眼：“月姑娘所言極是。”
兩人直撤到一邊去，而軍隊也走到了眼前。
他們從身前飄過，堅定不移地往前方走去，凌月一眼掃過，發現這些人的臉就如裹着一層面糊一樣，模糊的只能分辨一下五官的輪廓。眼眶處是隻留着深深的坑洞，怪不得從遠處看就是一股無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