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嬉王 >第 58 章 花毒
    跟在從容身邊久了,睫雪一日比一日興奮,仿似一個挖到寶的孩子,驚喜地發現着一個又一個新的寶藏.

    從容照顧的這個巨大的憩園有三千多種植物,綿延至險峯高坡,再到山谷,睫雪如同扎進花叢的蜜蜂一般扎到了這巨大的花海里。大言山書院的女學生都要學一門醫藥課,而從容,就是她們的授業之師。不過那個課堂,只在大言山書院的前院和後山,普通人難以有機緣來到這隱匿起來的憩園。睫雪跟在從容身邊,學習辨析着這裏紛繁的奇奇怪怪的各種花朵草木。

    睫雪四處流連着,竟又在後山坡的一處山崖斷層裏,發現了個險僻的寶地——這裏,依山傍水建了一處巨大的溫室,溫室裏種植着許許多多睫雪從未見也從未聞的奇花異樹,有從未見過的一干人在那裏照應。奇怪的是,從容這樣講究得人,溫室裏用的人一水的全是男人,個個身形精悍,卻從不發一言。

    從容得知她在溫室裏進出,並未有其他反應,只微微一笑,任她好奇探索。

    但是忍冬卻按捺不住了,見了睫雪就常常忍不住眉毛倒豎。睫雪莫名其妙,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忍冬還是每日跟班似的在嘉遁的左右,不遠不近地保持着一個人的距離,睫雪對嘉遁,早就沒有了初見那陣的驚豔感,再也沒有做出過對着嘉遁的臉犯花癡這樣的事情,自覺心中無愧,索性無視忍冬的態度。

    眼下正是木槿花開得季節,從容吩咐她多摘些,做花煎喫。

    這花很得睫雪的意,木槿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舜華,這花不僅能做喫食,還可以泡水洗頭沐浴,洗完頭上和身上都是香香滑滑的。

    至於從容說得花煎,就是用木槿花活上稀稀的粉面,撒了調料放到素油裏炸,又嫩又脆。

    睫雪哼着歌在洗花,嘉遁眯着眼看着睫雪快樂的側臉沐浴在陽光裏,忍不住想要上前親近些。睫雪卻對他沒有一丁點異樣,那些少女眼裏的驚豔和迷醉,雙頰的羞澀和酡紅,統統都不再見了,嘉遁愣在那裏,悵然若失。

    在大言山書院無憂無慮過了三年,睫雪的個子抽條了,身姿也變得婀娜起來,兩個眼睛愈加水靈。從容忍不住說,大言山上,睫雪是第二個教人過目不忘的人。睫雪順嘴問了句第一個是誰,從容說自然是杜雲棲。忍冬盯着睫雪的臉,若有所思。

    杜雲棲這個名字讓睫雪變得傷感起來。從稻葉那裏聽到的故事讓她無論如何也興致高不起來。一個那麼光彩奪目的女孩子,卻有着一個跳崖的慘烈結局。

    睫雪的這種悲哀,從容只是輕笑了下,她說,“你看,這裏聚齊了世間所有的奇花異草,每一種花草都有她生長的時間,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敗,都是它的命運,擺脫不得。”

    睫雪就很訕訕,她有點可憐嘉遁和忍冬,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將杜雲棲遺忘。從容悠悠地說:“哪裏有什麼真正的遺忘,就像種花一樣,不過是將它剪個枝,插到另一個坑裏像這樣遠遠地埋起來,任他自別處生根、發芽,如果不幸,會徹底爛根,好長時間土裏都有一股子黴味……””

    這話讓睫雪沉默了良久,末了只能拖了從容的古琴放在膝上,在峯頂懸崖上的悠悠的風中撥響絲絃。

    最近她在一處峯頂上發現了一株奇特的古樹。這棵樹得有些年頭了,樹樁等張開雙臂才能環住。最奇特的是這棵樹還有一個大大的敞開的肚子,宛若一個小小的空房子,而且竟然沒有小鳥在裏面搭窩。

    那次她在山頂採藥,碰巧遇到大雨,轉了好幾轉才找到這棵大樹,她窩在空空的樹肚子裏甜甜地睡去,安然躲過了那場雨.從此後,睫雪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將這裏做了她獨有的安樂窩。有時也將從容寶貝的琴背來,坐在大樹寬敞的枝椏上練習,在從容的點撥下,睫雪的琴技進步很快,也許很快就能超過嘉遁了。

    因爲今日又提到了杜雲棲,睫雪心情依舊有些悶悶。本想找稻葉嘮嗑,可最近稻葉一下功課,人就一溜煙地跑了,叫也叫不住。而且常常是盯着一個地方發呆,偷偷地笑或者惆悵。睫雪悶悶地明白了,看來稻葉也開始有祕密了。

    睫雪也是悵然若失,這偌大的書院和憩園彷彿一個巨大無垠的天地,睫雪卻深切地感受到一種孤獨的東西。

    練琴回來,忍不住對着嘉遁討好地笑了兩下,嘉遁竟一時愣住了,盯着她的臉木木地看了很久。

    很快,忍冬就給睫雪端來了採冰剛做出的鮮花點心。採冰不是書院的學生,只是小姐杜雲棲不在了,嘉遁憐惜,求芋雅婆婆留她在了身邊。採冰手巧,點心又好看又好喫,大快朵頤的睫雪未知節制,不知怎的開始不舒服起來,先是兩個眼角發紅發癢,接着人竟變得飄忽起來,她彷彿看到那日一身粉衣的杜雲棲,微笑着招手要她過來,睫雪傻傻地直着眼睛,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

    從容揹着一簍無情花回來,恰巧看到這一幕,她眉頭一皺,先是一個巴掌將睫雪打暈,又給灌了一碗又黑又苦的湯,睫雪方纔重新神清氣爽。

    清醒後的睫雪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看見忍冬在從容的小屋門前跪着,才起了好奇心,向從容追問爲什麼。從容搖了搖頭,採冰悄悄告訴她鮮花點心裏被忍冬加了一味毒花叫十里香,差點讓睫雪丟了小命,忍冬這是被從容狠狠訓斥了,睫雪才知道這是被忍冬給捉弄了。

    睫雪反而驚喜地叫起來,“原來忍冬會製毒術啊!”

    於是睫雪並沒有因此和忍冬翻臉,反而求忍冬教她製毒的法子。忍冬梗着脖子不理她:“你這張臉,和杜雲棲一樣,我看着就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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