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尹浩然就見顧潤安從自己買的東西里拿出三根香，湊近火苗點燃。
他手中拈着香，在空中用香菸畫出了一個無比繁複的圖案。
之所以能看出來是圖案，是因爲這些煙霧凝而不散，好似有實體一般的匯聚在一起。
而顧潤安的口中唸唸有詞，好似梵音。
反正尹浩然是一句也聽不懂，而且他很着急，“大師，大師，你這是幹啥玩意啊？你咋說招鬼就招鬼？”
如果不是咒語不能中斷，顧潤安真的很想罵一句尹浩然。
不過現在他也可以用目光表達。
尹浩然看懂了，他立刻解釋，“我不是不想見，我就是琢磨……我的意思是，招鬼對你有沒有什麼害處啊？對啞婆又怎麼樣啊？我是說聽說人死了就會被帶陰曹地府去，你是要買通鬼差還是怎麼樣啊？她是被鬼差合理的押來，還是自己偷偷跑過來，會不會被發現……”
顧潤安：……
他被尹浩然絮叨的覺得太陽穴突突跳。
但知道尹浩然並不是怕，而是爲他們擔憂，心情就好了很多。
而尹浩然還沒??巒輳?圖?破懦魷衷諏俗約旱拿媲啊
尹浩然頓時說不出話了。
他的嘴脣顫抖着，眼神呆呆的看着啞婆，半天才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對方。
但怎麼可能摸得到，於是頓時更呆了。
啞婆看着他，做出拍了拍他手的樣子，又指了指地上的兩個柿子：給你們倆的，好喫，快吃了。
尹浩然的眼淚和鼻涕又一起下來了。
顧潤安這會兒不僅喉頭髮緊，眼眶也微微的紅了一些。
他本來以爲尹浩然會再一次嚎啕大哭，但這一次對方並沒有，而是十分乾脆的提出了問題，“啞婆你快告訴我，是誰害了你！”
不過他問的咬牙切齒的。
他真的是恨極了那個殺人兇手。
啞婆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能和人有什麼仇怨？
那人無非就是要求財而已，啞婆根本不可能有體力反抗，甚至未必能看得清對方的面容，所以爲什麼一定要殺人？
他盯住啞婆，希望啞婆能告訴他殺人兇手到底是誰。
可啞婆卻露出了猶豫的神情，搖了搖頭：算了，算了。
尹浩然搖頭，“不行，啞婆，不行，憑什麼算了！”
說到後來，他聲音又帶了哭腔。
尹浩然狠狠甩了一把鼻涕，“艹，真他媽丟人。”
感覺隨時隨地都哭出來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符合他東北爺們的性格。
而顧潤安見狀，默默的把自己的手絹遞過去了。
尹浩然猶豫了下用沒有擤鼻涕的手接過來，只擦了擦眼淚。
接着又立刻問啞婆，“啞婆，你告訴我是誰害了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你要是不認識的話，就告訴我他長什麼樣，我就不信我逮不到這孫子。”
可啞婆看了尹浩然一眼，還是搖頭：算了。
尹浩然還想說什麼，可啞婆開始不停的打手勢，意思讓他以後好好生活，別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封建迷信，搞得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尹浩然：……
不是，啞婆，你站在我眼前，告訴我不要相信封建迷信？
不過他明白啞婆的意思是讓他別信自己命不好，所以並沒有反駁，只是還是想要追問殺害啞婆的人是誰。
可啞婆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繼續的打着手勢，又看向顧潤安。
尹浩然於是在中間當了個翻譯，“啞婆說，她把房子和家裏的東西都留給我了，不過她要我把大衣櫃給你，因爲那是個好東西，也就你能看出來，給我就糟蹋了。”
顧潤安：……
那個衣櫃，是紫檀木的，而且看包漿看色澤，是確認無疑的古董。
值多少錢他估量不出來，但肯定比那小樓貴多了。
而啞婆的生活如此窮困潦倒，甚至要在這大冬天賣水果爲生，也沒有賣掉衣櫃，足見她對它的珍惜。
可這會兒卻要把衣櫃送給自己……
顧潤安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他想拒絕，可啞婆移開了目光，忽然做出要牽尹浩然手的動作。
雖然碰不到，但尹浩然還是把手遞了過去，做出被啞婆抓住手的樣子。
啞婆又朝着顧潤安伸出手。
顧潤安猶豫了下，還是把手遞了過去。
啞婆接下來的動作，讓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啞婆把尹浩然的手，“放在”了顧潤安的手裏，然後把顧潤安的手心合上，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拍了拍。
她看向顧潤安，眼神裏表達着我把他交給你了，你好好照顧他的意思。
雖然她不會說話，但顧潤安看懂了。
顧潤安：……
他瞪了尹浩然一眼，反而把手握緊了。
怎麼咋咋呼呼的，這樣的時刻，就不能別一驚一乍的麼？保持一下悲傷肅穆的氣氛麼？
可尹浩然接下來的話讓他黑了臉，“這是我擤鼻涕的手？”
顧潤安：……
尹浩然是真的很驚恐，“我不是故意的，臥槽，我就是這隻手拿着手絹呢，而且啞婆也碰不到我……碰到了也不嫌棄。”
顧潤安徹底的無語了。
雖然心裏確實特別特別的嫌棄，但他咬着牙沒鬆手，而是轉頭看向啞婆，“衣櫃我不要，但我會好好照顧他，請您放心吧。”
尹浩然不明所以，“啥意思啊？”
又看看啞婆，他似乎明白了，就抽回自己手，“嘿，你纔多大點，應該是啞婆囑咐我照顧你纔對。”
顧潤安不搭理他，而是把話題拐回了正常的方向，“啞婆，到底是誰害了你呢？”
啞婆再一次的搖了搖頭，大概是不想他們繼續追問，她主動隱去了身形。
尹浩然又在原地叫了啞婆好幾聲，可是沒有人迴應他。
他看向顧潤安，顧潤安也搖了搖頭。
鬼魂不想主動現身，他硬叫出來的話，對對方是有損害的。
尹浩然耷拉着腦袋看着地上的灰燼，有些失望，所以垂頭喪氣的，“啞婆怎麼就不告訴我們呢。”
在原地失落了一會兒，他忽然猛擡頭看向顧潤安，“大師，我帶你找地兒洗手去。”
顧潤安：……
他確實覺得自己手心很難受，所以也就沒有拒絕。
這條小巷裏只有這麼一座小樓，但外面是有人家的，尹浩然帶着顧潤安敲開了一戶門。”
這裏的鄰居經常會聚在一起聊閒篇，所以相互之間都算認識，這家男主人一見尹浩然特別熱情的招呼他，“小尹啊，快進來進來。”
尹浩然說明了來意，正要換鞋，就被男主人一把拽進來了，“換什麼換，趕緊去洗手，還沒喫飯吧？你嫂子去接孩子去了，等她們回來在我家喫。”
尹浩然連連婉拒，只想着帶顧潤安趕緊洗了手離開。
男主人苦留不住，只能說幾句讓他節哀的話，要送他和顧潤安出門。
可倆人剛到門口，女主人滿臉憤怒的帶着個哭個不停的孩子回來了。
那孩子也就四五歲，大概平時就很喜歡尹浩然，所以雖然哭唧唧的，但還是對尹浩然張開小手，“抱！”
孩子爹在旁邊喫味，“也不知道誰是你親爹。”
孩子媽就罵他，“要小尹是他爹，他至於這麼醜麼？”
男主人：……
尹浩然：……
他抱起孩子開口，“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呢，別哭別哭，明兒叔叔從夜市回來給你買棒棒糖。”
那孩子哭得直打嗝，尹浩然給他拍着，聽女主人罵，“他和鄰居小孩兒打架輸了，不是我向着自己家的孩子，那小孩兒太能撩閒了。”
她衝着自己丈夫發號施令，“我告訴你，待會兒你必須去他家找那孩子爹媽說清楚了，要是他家孩子再那麼熊，我可就不客氣了。”
男主人一臉的爲難，“算了，算了，都是鄰里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尹浩然聽男主人這麼說，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把懷裏的孩子往男主人懷裏一塞，“李哥李嫂，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謝謝你們了。”
說完就拽着顧潤安往外跑，身後還有女主人悠長的聲音，“留下喫飯啊！”
尹浩然腳步不停，“不吃了，改天請你們喫燒烤！”
然後頭也不停往前跑着。
顧潤安被他拽着跑了半天，正想問他到底做什麼，就見尹浩然一下子頓住，“這不行，警察也不能信啊。”
“怎麼了？”顧潤安問道。
尹浩然擡頭看顧潤安，“我問啞婆兇手是誰的時候，你記得啞婆說了什麼吧？”
這個不用回憶，顧潤安張口就來，“啞婆說算了。”
尹浩然瘋狂點頭，“是啊，她說算了，害她的人肯定是熟人，而且是很熟的，不然我們問的時候，啞婆會說不知道，不會說算了。”
顧潤安明白了尹浩然的意思。
但這件事確實沒有辦法轉達給警察，要他們怎麼說呢？說自己能招鬼？
就算他豁出去的在警察面前再招一次鬼，這也不能做證據啊。
更何況啞婆還不肯說出真兇是誰。
兩個人爲難的站在原地，尹浩然憤恨不已，“艹！”
到底是誰那麼喪心病狂，而啞婆爲什麼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