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朕莫非是個渣受? > 第20章 第 20 章
    那夜,宴語涼於點絳宮中一直待到天明。

    拂陵:“陛下,是時候回去了。”

    宴語涼:“朕不困,朕想在這多陪他一會兒。”

    拂陵:“陛下的心意往後可慢慢讓嵐王明白。眼下嵐主一會兒該醒了,陛下就行行好,給嵐主留一點顏面……。”

    宴語涼點頭起身,五味雜陳。

    拂陵:“陛下您去哪兒。”

    “朕回宮。”

    拂陵:“……回宮不妨走正門。”

    失魂落魄、龍爪已經摸到了宮牆準備爬的皇帝:“啊?”

    ……

    一路出門,拂陵抱着拂塵相送。

    “前些日子,陛下說是要選秀六宮、開枝散葉,嵐王病得起不來,可又怕陛下真去開枝散葉。”

    宴語涼一時心梗。

    “朕只是隨口,且朕不知嵐王他……”

    卻見拂陵伸手拿來一隻鳥籠。

    “這鳥是嵐主養的。那幾天陛下鬧得兇,嵐主無法,總說讓拂陵把鳥兒送去給陛下解悶。眼下陛下既是要回宮,不如一併順路拎回去吧。”

    宴語涼接過鳥籠。

    掀開簾子看了看,裏頭是一隻挺可愛的鸚鵡,搖頭擺尾的墨綠色,很是神氣。

    拂陵:“陛下走了以後,這兩天便不要再來,在楚微宮放寬心等着。嵐主服下藥修養兩天,恢復了精神肯自會第一時間去看陛下。”

    這時,籠內鸚鵡突然學起舌來:“笨蛋!笨蛋!”

    宴語涼:“……”

    拂陵:“大膽笨鳥,知道你面前之人是誰麼?竟敢大不敬,當心皇上要誅你的鳥九族了。”

    未成想,鸚鵡變本加厲:“笨蛋阿昭!笨蛋阿昭!”

    “……”

    “……”

    拂陵汗顏:“這,陛下,嵐主在養它時絕不曾教過它這個。”

    鸚鵡:“嵐王千歲!嵐王千歲!”

    “嵐王和合如意!嵐王長樂未央!”

    “嘎——阿昭笨蛋!”

    宴語涼見過拂陵那麼多次,從沒見過他慌。這次卻是真慌了,若不是隔着籠子瞧他都恨不能把鸚鵡的嘴給捏上。

    鸚鵡又叫:“拂陵,拂陵!”

    “拂陵,拂陵,阿昭醒了沒有?阿昭醒了沒有?”

    “爲何還是不醒?爲何還是不醒?”

    “要怎麼辦,要怎麼辦。”

    “神明在上,無他所願,唯願阿昭病痛悉除,長命百歲。病痛悉除,長命百歲!病痛悉除,長命百歲!”

    “阿昭笨蛋!阿昭笨蛋!笨蛋!”

    冬天的早上風依舊冷,陽光刺眼。

    籠子被拂陵接過去。

    宴語涼愣了一會兒。低頭,衣襟上似乎有水漬,一滴兩滴。

    ……

    天微明,沒有下雨。

    他失憶沒哭、重傷沒哭、“失寵”沒哭。直到此刻抱着膝蹲下去。

    “……”

    “陛下以前,只會爲江山社稷落淚,”半晌,拂陵喃喃嗓子微啞,“若是嵐主知道陛下也會爲他,一定……”

    “陛下也無需太過憂心。”

    好一會兒,他伸手扶皇帝起來:“嵐王身上的毒蠱,全賴了陛下當年四處尋醫問藥、探訪仙醫,已尋得了的解藥藥方。”

    “只是那藥方雖有,卻一直少了三味稀世罕見的珍貴藥材,至今只能緩解卻不能根除。”

    宴語涼吞了幾口鹹澀,擡起發紅的眼:“什麼珍貴藥材?我泱泱大夏地大物博,就沒有種不出的藥材。”

    “你把那藥方抄一份給朕,朕拿着去問太醫,老太醫見多識廣。還、還有,藏書閣關於藥材有那麼多的醫書,朕……”

    ……

    皇帝回宮,很快藥方也送了進來。

    宴語涼急急翻起,一時愣住。

    ‘飲離散’‘穆天冬’“湖心黛”……

    他全部有印象。或者說,不止有印象,這些藥材生在哪裏、長什麼樣、性狀如何,不用翻醫書也無一不清清楚楚記得。

    拂陵:“這藥方陛下多年來一直掛在心上,從來不忘。記得也不怪。”

    宴語涼:“可公公說過,當年朕待嵐王不好。”

    拂陵垂眸,幽幽嘆了一聲。

    “也並非是全然不好。”

    “該怎麼說。”

    “陛下,拂陵十二歲入宮,迄今已有十六年了。一路走來只知道世上最是難測人心,而比人心更難測的,是帝王心。”

    ……

    拂陵走後。

    宴語涼眼眶依舊很痛,卻不曾閒着。

    先是找老太醫細細問那藥方,又將記得的、新翻書翻到關於藥草的線索一一筆墨記下。

    老太醫按說是太醫院最見多識廣的醫者,可關於這些不尋常的藥材與藥房,結果知道的竟還沒皇帝多。

    實在是這些藥材太過罕見。‘飲離散’據說只於大漠深處偶爾生長,‘穆天冬’在瀛洲古文才有記載,而“湖心黛”聽聞只生越陸一片湖心海中……

    鸚鵡:“呱——笨蛋阿昭!笨蛋阿昭!”

    宴語涼本來怕一隻綠鸚鵡換了主人空虛寂寞,還特意叫櫻兒找了一隻白色的雪花團子文鳥來陪它。萬沒想到文鳥一來,鸚鵡一興奮就更鬧騰了。

    鸚鵡:“嘎,傻鳥!傻鳥!傻鳥!”

    文鳥:“嘰!”

    鸚鵡:“傻鳥!傻鳥!”

    文鳥:“嘰嘰嘰嘰!”

    “好了,你別欺負人家普通鳥。”

    宴語涼戳戳那鸚鵡,聲音悶悶的:“傻鳥,來跟我學,笨蛋嵐王。”

    鸚鵡:“笨蛋阿昭,笨蛋阿昭!”

    “笨蛋嵐王。”

    “笨蛋阿昭——嘎!”

    “傻鳥。”

    “傻鳥,嘎!”

    就離譜。

    宴語涼笑,眼眶卻又開始疼了。嵐王送他這勞什子到底是怕他選秀,還是其實只是諷刺他是隻會呱呱叫的沒頭腦鸚鵡。

    不然爲何偏偏送了只他眼睛的墨綠色。

    “你看你,”他對着那鳥喃喃,“哄你那麼多天你不急,說綠你你馬上知道急了。你傻不傻。”

    “你快點好。”

    “朕以後好好待你,好不好。”

    “其實仔細想想,朕第一眼看到你就心生歡喜,也未必一定是色令智昏。”

    “也不知朕以前到底怎麼你了你天天那麼氣。你說朕沒有心,朕卻認真都記得你的藥呢。”

    “朕想爲你遣散後宮,也沒有後宮可以遣。”

    “朕也未必是那麼的不好吧。”

    ……

    宴語涼又等了兩天。

    兩天也不曾閒着。批了很多奏章、看了很多史書。還零零星星的,記起了些往昔的片段。

    他發現自己漸漸能記得很小時候的一些事了。

    也依稀想起了父皇、母后的臉。

    終於,嵐王喝了藥的第二日晚上——

    櫻兒:“陛下陛下,嵐王來了,嵐王來了!啊啊啊終於來了!”

    鸚鵡:“嘎,嵐王來了!嵐王來了!”

    櫻兒並不知道皇帝曾經爬牆出去,只道是多天下來嵐王氣消了終於回心轉意,雖然她侍奉的人是皇帝,但激動心情和伺候一位柳暗花明終於復寵的娘娘並無二致。

    嚶嚶嚶,今日也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陛下,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

    嵐王不僅來了,且是盛裝。

    一身玄色織金,金鱗玉蛟冠還束了發。貌似是瘦了點,但誰都沒有在意,畢竟一衆宮娥已連着幾個月不曾見過嵐王束髮的英姿了,如今只顧着星星眼,嵐王束了發別有一番犀利霸道!

    當然陛下也不差。

    也是盛裝。金色黃袍加了冰龍絲的雲龍紋,高馬尾上綁了碧玉雀尾冠,正襯得他墨綠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雙雙都那麼好看。

    只是這大晚上的,其實倒也……並無需弄得像是要雙雙出門參加祭典一般。但誰又在乎呢?

    莊青瞿不知該說什麼。

    整整半個月未見。

    眼前這人氣得嚷嚷着要選秀、要開枝散葉。

    而他又要怎麼解釋……罷了,反正他又不可能真的容他三宮六院,大不了再敢亂說亂想,他便罰他、罰他……

    胸口一熱。

    莊青瞿一僵,發現自己竟被環住了,皇帝脖子抵着他的肩窩很暖。

    他來的時候路上飄了雪,這一下全化了,細細密密融進頸子裏。

    “青卿,朕想你了。”

    低沉的聲音暖暖的,莊青瞿一時滯住。

    都是假的,這個人沒心沒肺。他想要三宮六院他纔不想你。

    他不會想你。

    無非是曲意逢迎,無非又是騙你玩。

    可終還是擡起手將人緊緊裹進懷中。阿昭身上總是比他暖,即便是隔着這麼多層繁複的織金袍子。

    忽然,莊青瞿微微一愣,脣角也暖乎乎。

    阿昭……

    窗外雪落壓彎樹枝,清脆一聲。

    雲飛櫻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陛下這又是在哪裏學的新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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