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宴會廳的長廊富麗堂皇,易朗面無表情的大步走在前面,他的經紀人東哥則是一路小跑的跟在後面,東哥手裏還捧着金雀獎最佳男演員的獎盃,他努力跟着易朗,非常高興的說道,“易朗,做了視帝,以後你的身價就更上一層樓了。”

    易朗冷淡說道,“這個獎怎麼來的大家心裏都清楚。”

    東哥瞪眼,“這個獎怎麼來的?這個獎是你粉絲一票一票投出來的!規則是我們定的嗎?我們耍賴了嗎?我們就是紅,這獎是堂堂正正拿來的。”

    易朗發出一聲冷笑,懶得去爭辯什麼,他沒再去搭理東哥,而是用力推開了宴會廳的大門。

    慶功宴早已準備完畢,宴會廳裏坐滿了人,大家都在等着主角登場,除了易朗本人,他的公司、他的團隊、他的經紀人都提前知道了他會得獎,東哥居然還搞不清狀況的想給他一個驚喜。

    在易朗進入宴會廳的時候,所有人都起身爲易朗鼓掌,甚至還有人在高呼着視帝來了,易朗發現他們居然不是嘲諷,而是真正的歡欣雀躍,誠心實意的在爲他開心,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覺得他拿着這座獎盃有什麼不對,在這樣的一羣人中間,他自己反而是唯一格格不入的那個,也許這纔是真正的可悲。

    鮮花、掌聲、榮譽,一切都是他的,他卻無法厚顏無恥的去坦然接受。

    易朗走到距離他最近的餐桌邊站定,他靜靜的望着所有人,這裏有力捧他的公司高層,有辛苦爲他服務的工作人員,有戰鬥力最強悍的宣發策劃,他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聚光點,而這些幕後工作者纔是真正的發動機,是他們殫智竭力的付出,才讓易朗成爲了無可取代的流量之王。

    易朗對他們而言,不是一個人,而是他們的事業,他們的成就,他們的財富。?

    在這樣一個夜晚,易朗越發清晰的明白,他和他們,道不同。

    易朗向着在場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他認真說道,“大家辛苦了,我知道大家爲了付出了多少努力,這是你們的功績不是我的,這個慶功宴我就不參加了,我敬各位一杯。”

    易朗說完,他拿起旁邊的白酒瓶,直接倒了滿滿一杯的白酒,易朗將整杯白酒一飲而盡,他忍下辛辣嗆出的眼淚,將酒杯端端正正擺好,然後轉身大步走人。

    衆人看到易朗的反應面面相覷,東哥追上易朗喊了句你幹嘛呢,易朗說別跟着我,不然我現在就開直播砸獎盃。

    易朗的聲譽比什麼都重要,他今天如果敢砸了金雀獎獎盃,明天這圈子裏就沒有他的半口飯喫。

    東哥擔心易朗,可他也知道易朗說得出做得到,東哥又急又氣的跺了下腳,卻沒敢真的再跟上易朗。

    易朗一個人走出了豪華酒店,他覺得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獨。

    易朗沿着人行路慢慢前行着,夜風一吹,之前急飲的白酒忽然就上了頭,易朗有些發暈,他拆掉口罩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又重新把他那張俊朗的面容藏了起來,易朗忽然很想笑,入行多年,演了那麼多戲,他除了臉,到底還有什麼。

    易朗隨意的坐在了路邊,忽然就很想念認認真真教他演戲的那個人,那個人聲音溫溫柔柔的,心地很好,目光很暖。

    易朗頭疼欲裂,他佝僂着掏出手機,找到甄落墨的聯繫方式,打了個電話給他。

    易朗說,小夫子你在哪兒,我特別想見見你。

    甄落墨開了席朝木的車子,按照易朗發給他的定位一路尋找着,易朗在發完位置後又無意識的開始沿着道路亂走,甄落墨尋到他的時候,易朗和定位已經偏離了很遠。

    甄落墨在路邊停好車子,他快步跑到健朗的男人身邊,一把扯住了醉酒的人。

    易朗本來想要掙脫開甄落墨的鉗制,但在他認出來人是誰之後卻是立即放棄了掙扎,易朗擡手,直接把甄落墨摟在了懷裏。

    易朗很高大,他將甄落墨嚴嚴實實的裹住,半醉半醒的說道,“小夫子,我拿獎了。”

    甄落墨說不出什麼恭喜的話,只是簡單答了句我知道,易朗笑了兩聲,他緊緊摟着甄落墨,忽然就哭了。

    甄落墨感覺到滾燙的淚水落在脖頸間,易朗帶着哭腔說道,“剛剛宣讀我獲獎的時候,我真的想要起身走人,可是如果我走了,我的粉絲怎麼辦,她們會永遠被嘲笑,她們又做錯了什麼?小夫子,拿着這個獎,我覺得很羞恥,站在領獎臺上,我無地自容,我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面對那些認認真真演戲的好演員,我想退出娛樂圈,我想給自己留點自尊,可我又怕留下我的粉絲獨自去面對那些嘲笑謾罵。”

    甄落墨輕輕撫着易朗的背,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粉絲啊,她們大都還在最單純的年紀,有着最純粹的喜歡,她們爲了喜歡的人不計回報、不顧一切,可被資本煽動的她們並不會知道,她們努力給心尖尖上的人鋪就的,到底是怎樣的前路,於有些人而言,那就是花路,但對易朗這樣的人而言,那是滿地荊棘、如芒在背。

    易朗摟着甄落墨不放手,他醉醺醺的繼續說道,“小夫子,我食言了,我沒能成爲去幫助好演員的那個人,我成了讓他們最不齒的那個人。”

    甄落墨揉了揉易朗那頭倔強的短髮,“別想太多,不是你的錯。”

    甄落墨安慰了易朗許久,好不容易纔把易朗哄上了車,他出於安全考慮讓易朗坐到了後座那裏,自己則是坐在了駕駛位。

    甄落墨轉身看易朗,“你想去哪兒,我是聯繫東哥,還是直接送你回家?”

    易朗倒在座椅上不聲不響,他哭過一次之後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不再多說一個字。

    甄落墨見易朗沒有回答,又說了一句,“我聯繫東哥吧。”

    易朗悶聲答道,“不要。”

    易朗說完,又望着甄落墨問道,“小夫子,我能去你那裏借宿一晚嗎?我不吵你。”

    甄落墨看着眼睛溼漉漉的易朗,莫名覺得他喝醉了的樣子有些像性情溫順的大型犬,其實甄落墨也不太放心喝醉了的易朗單獨過夜,他說了句好吧,給自己繫上了安全帶,甄落墨發動車子,又轉身叮囑了一句,“別吐啊,車子是朋友的,他當媳婦娶回來的。”

    易朗答了句好,然後就吐了。

    甄落墨……

    甄落墨自從認識席朝木開始,第一次覺得他們的友誼可能走到了盡頭,以及一會兒把易朗帶回去,席朝木應該會立即拿小龍蝦的蝦鉗捅死易朗,畢竟朋友妻不可欺,易朗把席朝木的愛妻吐成這樣,席朝木脾氣再好怕是也要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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