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很愛笑,我看過她很多情緒,但我從來見她哭過。”——《姜月觀察日記》

    ***

    夜色漆黑如濃墨,被濃重的雲層遮蓋住了月亮的光,屋內的女人突然起身,把身上披着的西裝外套甩在了沙發上,穿着黑色的吊帶短裙就氣沖沖地往玄關走。

    姜月覺得要是自己這個時候用的是很多年前的翻蓋手機,大概已經把手機蓋掀掉了,她緊緊地捏着手機,屏幕上的光還亮着。

    指關節因爲用力而微微泛白,姜月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甚至已經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被席捲而來的情緒衝昏了頭腦。

    她踩着拖鞋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毫不猶豫地走到隔壁緊閉着的大門前,擡手重重地敲下去。

    “咚咚咚——”

    她覺得自己敲着門這一下下像是敲在自己心上,有些隱隱作痛。

    許昱到底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幫她說話?

    門開得很快,他也沒問是誰,倒是直截了當地開了門,姜月幾乎是在他開門的第一秒把自己的手機扔了出去,砸在了許昱身上。

    男人喫痛皺眉,悶哼了一聲,彎腰去幫她撿手機,目光剛剛觸及到她手機殼的時候,他又僵了一下。

    純黑色的磨砂手機殼,上面什麼都沒印。

    以前姜月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手機殼,大理石紋路的,星空宇宙的,海洋的……

    許昱看到過她放着的一整箱手機殼,那個時候唯獨沒有純色的磨砂殼。

    “我是女孩子嘛,當然喜歡各種花裏胡哨的東西了,要是什麼時候我開始用純色的,特別是黑色的,那說明我變成了一個……”

    姜月想了很久才說:“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怪物。”

    “不會哭也不會笑,任何表情都沒有了。”

    他把手機撿起來,伸手遞給她。

    “許昱,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姜月看着他,語氣有些微微顫着,情緒十分不穩。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許昱斂着眸,姜月看着他沒有什麼異樣的模樣,一口氣再一次堵上胸口。

    他依舊是這樣,做了什麼事情都一副無事發生的冷淡模樣。

    姜月從他手上一把奪走手機,屏幕的右上角被摔出裂痕,她卻絲毫不在意。

    男人的聲音很啞,微微凝神說道:“我不想看到別人這樣詆譭你。”

    “跟你有什麼關係嗎?”姜月握緊了拳頭,“你憑什麼做這種事?你是以什麼身份說出那種話的?”

    “前男友?”她咬着牙,“還是現在,像你說的那個追求者?”

    許昱一直沒說話。

    姜月卻止不住一直往下說,情緒的宣泄口突然被打開,忍耐了這麼久最終還是全部傾瀉而出。

    “刪掉。”她冷着臉說,“我不想再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你站出來。”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而你也不要一直這樣自以爲是覺得是爲我好。”

    姜月說完,往後退了兩步,濃密睫毛輕輕地纏着,像搖搖欲墜的布偶娃娃。

    “我根本不需要你以爲的你對我好。”

    許昱當着她的面刪了微博,姜月心裏的石頭算是緩緩地落了地。

    他看着女人突然鬆了口氣的表情,身後的手也是倏然收緊,又是喉嚨間一滾。

    不需要他對她好嗎?自以爲是?

    他不知道姜月需要的好是哪種好,就像幾年前,他也不知道她需要什麼樣的好,怎麼樣對她纔是對的。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對姜月有什麼不好,卻在分手後被人告知,“許昱,你對姜月好過嗎?所以你根本就沒有資格要求姜月再遷就你。”

    那個時候他還很不服氣,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地在對她好了,卻沒想到……

    在她的心裏他其實從來都沒有對那段感情有過迴應,等到現在許昱想要回應的時候,姜月已經不在原地等他了。

    她已經放下了一切獨自前行,而他在身後怎麼都追不上,這是許昱第一次覺得原來要追上一個人的步伐是這麼困難。

    姜月轉身走之前,許昱差點就要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臂,卻又收回手,把自己掛在玄關衣架上的西裝外套伸手扯下來披在姜月身上。

    今年的南城意外地涼,明明已經步入六月,卻還是連綿不斷的雨,氣溫一直都沒能上去。

    而她大概是因爲急切,連外套都沒顧得上穿,只是穿了黑色的吊帶短裙。

    姜月親眼看到他刪了微博,緊繃的神經一瞬間放鬆下來的時候,大腦嗡嗡地轟鳴了幾秒,她這才突然意識到剛纔自己對許昱說了許多重話。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搭了外套在她身上,姜月沒有直接脫掉,反而是伸手拉了拉,再一次往後退步與他保持一定距離以後,這才斂下眸,輕聲說了一句。

    “抱歉。”她頓了頓,“謝謝你配合。”

    語氣優雅卻又生疏。

    明明是道歉的話語,卻又在許昱的心上劃下一道刀痕,這種淡淡的疏離和格外的尊重,無形之間又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姜月轉身回家,關門後她背緊靠着門,身上的男式西裝外套從身上滑下去,她蹲在地上沉默了數秒,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但怎麼都沒哭出來。

    她爲什麼沒有把他的外套丟掉?

    是因爲他辦公室裏的玻璃櫃裏的彩色貝殼還是因爲他突然說不想看到別人詆譭她?

    身上蓋着的外套還有淡淡的雪松的香味,像是神祕的雨後森林。

    此刻的姜月,也像是行走在濃霧覆蓋着的森林裏,她一直往前走着,卻突然聽到有人在後面叫她,轉身過去的時候看到濃霧之中有人朝她伸出手。

    她繼續往前走似乎還有盡頭,雖然現在也看不到盡頭在哪裏,但似乎也比回頭來得好。

    她倔強地走開,卻又覺得身後那個身影讓她不得不站在原地多看幾眼。

    忘不掉。

    怎麼都忘不掉這個人。

    第一次愛的人太深刻了,姜月捂着自己有些隱隱作痛的心口。

    “第一次愛的人,他的壞他的好,就像胸口刺青,是永遠的記號,跟着我的呼吸,直到停止心跳。”

    聽這首歌的很多年後,姜月竟然纔在這一刻突然明白,有的名字有的味道,有的人,是像刺青一樣刺在自己的胸口的。

    即便是他沒有那麼好,她也會記一輩子。

    姜月一整晚都沒睡,她從門口站起來的時候一陣暈眩,把許昱的外套搭在椅子上,坐下立馬給曲佳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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