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榭之滾進花叢,把一隻棲息在花枝上的蝴蝶捂入爪心。蝴蝶翅膀不斷撲騰,劃過軟綿綿的爪墊,他稍稍鬆了鬆爪,蝴蝶馬上從縫隙中飛出去,繞着他轉了一圈,飛到他蓬鬆的尾巴上停了一會兒,然後飛走了。

    宮女們立在一邊的樹下,看着程榭之無辜茫然的眼神和飛走的蝴蝶,捂着嘴偷偷笑起來。

    系統:“……”

    它不忍心看地轉過了視線,好端端一個宿主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撲蝴蝶這種宿主三歲就嫌棄得不得了的遊戲,在程榭之過了童年天真無憂的時光後,居然又重拾了童心玩得興高采烈!

    它幾次言欲又止,還是沒有出聲提醒程榭之並不是一隻真正的貓啊!

    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憂愁地長長嘆出一口氣。

    程榭之仰着臉看着那隻蝴蝶飛走,一會後才邁着小短腿噠噠走到燕琅面前,燕琅視線自上而下掃過程榭之周身,意味深長地勾了下嘴角,才俯身將程榭之抱起來。

    他輕輕點了點程榭之的額頭:“小沒良心的東西。”

    程榭之歪了歪頭,眼神懵懂。

    程榭之:“難道我不像一隻真的貓嗎?”

    系統:你以爲你撲個蝴蝶就像真的貓了嗎?而且我看你就只是想撲蝴蝶而已!!……好吧,這樣說起來確實像一隻真正的貓。

    系統:“……他都畫了你變成人的樣子。”

    程榭之輕哼了一聲:“反正我現在就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貓而已。”

    只要他不當着燕琅的面變成人,那他到底是人是貓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他只是一隻弱小無辜的小貓咪而已。

    系統:“如果您堅持這麼想的話我也沒辦法。燕琅也不能拿你怎麼辦。”不過根據情況它的數據分析,除非程榭之打算一直保持貓的模樣,否則他用這幅模樣在燕琅面前晃的越久,變成人之後要承受的越多。

    燕琅……看起來就不像什麼正常人。在看過那間宮殿後,系統更加堅定了自己想法——宮殿裏空出來的那一大塊地方,多適合用來放一個大號的金籠子啊。

    他晃了晃尾巴,擡頭看燕琅的臉,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精緻的下頜弧線,脣角壓平,看不出高興與否。程榭之心想,燕琅從表面可真是看不出一點異樣。

    程榭之一點也不懷疑那間密不透風的宮殿是爲他準備的,畢竟宮殿裏的佈置,沒有一件不和他相關。

    系統突然出聲打斷程榭之的思緒,態度有點嚴肅:“宿主,我必須告訴您一件非常緊急的事情。”

    “您掉毛了。”

    程榭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系統話中的意思:“?”

    系統扒拉了一段影像放給他看:“您自己看看吧。燕琅在機關附近找到了您掉下來的毛,在地下宮殿裏,您還掉了一根頭髮,應該是化形的時候不小心繞在了畫軸末端。”

    更直接一點說,燕琅這時候已經知道程榭之進過地下的宮殿。

    程榭之:“……”

    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作爲一隻貓會掉毛!!

    從來沒有過掉頭髮煩惱、初次做貓對貓生活習性並不熟悉的程榭之下意識忽略掉了這個問題,聽到系統說出這個理由,他難得沉默了。

    “反正我只是一隻貓而已。”程榭之堅定地說。

    系統暗暗翻了個白眼。

    明明是貓妖,非要裝成貓。會遭報應的。

    果然,在半個月後的某一天,它家宿主終於忍不住趁着燕琅不在的時候變回了人形。起因是他每天到處亂滾,一身雪白的毛髮無可避免地沾染上灰塵,燕琅端着他看了看,決定給他洗個澡。

    貓的天性這一刻在程榭之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看着一池子水,伸出爪子好奇地試了試,然後他凝重地察看四周,趁着燕琅沒發現驚慌地轉身就跑。

    ——大多數貓都不喜歡水,程榭之也沒有幸運地成爲那個例外。

    在他即將逃離可怕之地的前一刻,燕琅折起衣袖,將撞到自己面前的貓拎起來,第一次不顧程榭之的掙扎,將整隻貓按進了池子。

    兩柱香後被燕琅抱在膝蓋上擦拭**的毛髮的程榭之,一臉生無可戀地“喵嗚”一聲,雙眼放空。

    他甩了甩頭,沒有擦乾的水珠全被甩到燕琅手上、臉上、衣衫上。燕琅用柔軟乾燥的巾子將他包裹起來,看着他微笑:“你可真是記仇。”

    程榭之用**地爪子摸了一把燕琅的脖子,留下一片冰涼水漬,心虛轉過頭。

    這次慘痛的經歷讓程榭之放棄了一直當一隻無辜的貓貓的念頭。趁着燕琅不在,他偷偷溜出宮,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幻化成一個白衣烏髮的小公子。

    好在宮人們如今已經習慣他時不時溜走幾個時辰,燕琅也一向縱着他,隨他在宮內亂跑。宮女們發現程榭之不見的時候這一次也沒有恐慌,只當他是跑到哪兒去玩了。

    程榭之順順利利離開皇宮:“走吧,咱們去見一見那位真正的公侯千金葉禾月,她不是已經上京來了?”

    葉禾月偷聽到唐與臣派來的人和她的養父母商量要將她帶走,唐與臣的人語氣不善,令葉禾月生出警覺,連夜逃家。同時她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世或許並不簡單,因此一人獨自北上京城,欲要查明自己的身世——那些人都是京城口音。說來她運氣也不算太糟糕,正好救下遭遇山匪打劫的洛山縣主,洛山縣主聽聞她也要進京,爲表救命之恩,就將她帶在身邊,入京後還請葉禾月在自己府上小住。

    不過葉禾月拒絕了洛山縣主的好意,她靠着從家中帶出來的銀子,在京城內租了間小院子暫住,靠縫補刺繡維持生計。洛山縣主再三表示自己要報救命之恩,葉禾月就順勢將自己對身世的猜測告知,請洛山縣主爲她留意自己的家人。

    洛山縣主自幼被養在錦繡綾羅堆中,性情天真無邪,十幾年來遇到最大的挫折就是那一回遭遇山匪,聽了葉禾月悽慘遭遇,惻隱之心頓起,當即拉着葉禾月的手眼淚汪汪說:“你放心好了,月姐姐,我一定會爲你查明身世真相的。”

    葉禾月當下道謝。

    …………

    程榭之站在葉禾月的小院子門口。他的打扮和這條街上的人格格不入,時不時有人探出頭來偷偷摸摸覷他一眼,但沒有一個敢靠近他。

    系統:“所以咱們要怎麼進去見到她?”

    程榭之:“直接敲門就好了。”

    系統:“這不太好吧……”

    它話音未落,程榭之已經上前一步敲響了門。

    葉禾月納悶地放下繡棚開門,只見門外站在一個眉目如畫、神情帶笑的少年公子,說他是少年也不完全正確,他的年歲瞧上去應當比少年更大一些,像是弱冠左右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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