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娜清脆的聲音在審判庭內迴盪。

    年輕的公爵長女定定仰視高位上的光明神,想從對方臉上發現一絲身份敗露的惶恐害怕,但她遺憾地發現程榭之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

    程榭之不緊不慢屈指輕叩玫瑰雕花椅扶手,姿態從容,視線緩緩從已經從一片慌亂中回神的艾爾文臉上滑過,像是在仔細評估什麼。

    “安娜她在說什麼?光明之力怎麼可能被光明神冕下以外的人融合?”

    “這就是她的依仗嗎?天吶!她怎麼會輕易相信隨便一個人的鬼話!”

    “如果安娜說的是真的,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轉機?沒有那回事。光明神的威嚴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挑釁。”

    “……”

    陪審席上淑女紳士們壓低聲音竊竊私語,幾個富含嘲諷的音節準確傳入安娜耳中。

    她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難堪,隱隱怨恨起艾爾文處事不周全了。

    蘭德爾在程榭之說話之前道:“安娜小姐的意思,難不成是認爲艾爾文聖子也有辦法融合光明之力,就是光明神了?”

    其他人的表情隨着蘭德爾開口又各自有所變化。在此之前,誰都以爲蘭德爾不會插手這件事。

    這位世俗君王的立場對這場審判結果極可能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影響。若是他與光明神同一立場還好,如果不是……

    貴族和主教們神情莫測。

    安娜捏着裙角的手緊了緊,侷促地無處安放。她向來都是人人追捧的天之驕女,哪裏遭遇過這種顏面掃地的境況。

    都是艾爾文的錯。

    她不無委屈地想着。

    此刻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艾爾文迫不及待做出這個舉動部分程度上是爲了轉移視線,延緩對她父親的審判。

    艾爾文不知道安娜內心的想法,他餘光裏滿是安娜委屈得要落淚的模樣,愧疚不由得涌上心頭——都是他思慮不周,才遭人算計!

    他心愛之人怎能受此等委屈!

    事已至此,挽回局面的可能微乎其微,不如韜光養晦,伺機而動。

    想到此處,艾爾文胸中生出萬丈豪情,傲然開口:“我沒有能夠融合光明之力的本事,安娜只是被我欺騙了。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如果你們要處罰的話,就處罰我一個人吧!安娜是無辜的!”

    視線重新回到主動認罪的艾爾文身上,法官清了清喉嚨,“那你爲什麼這麼做?是誰指使了你污衊光明神?”

    “指使?”艾爾文飛快掃過坐在一側的蘭德爾,欲蓋彌彰地收回視線,態度不卑不亢,“沒有人指使我,法官閣下。是我自己想要更多的權力。”

    雖然他這麼說,可眼力尖的貴族們不會錯過他向蘭德爾投去的目光。早聽聞這位出身遠東之地的陛下與光明神殿素來不和……

    陪審席上各人心思浮動。

    法官見此,急忙宣佈:“既然你已經認罪,那就判處你流放北地,永遠不能再回王都。”

    北地偏遠冷寒,是除了絞刑之外最重的刑罰。不過上流社會間有不成文的條例——絞刑只會用於平民,貴族犯了再大的錯也只是流放。

    不過艾爾文的罪責又有些不同。

    法官戰戰兢兢地瞄向程榭之,見他沒有表露任何不虞才鬆一口氣,懸着的心放下。

    荒誕的審判就此落幕。

    蘭德爾想起艾爾文最後投過來的那個眼神,笑意驟冷。

    挑撥離間,這位聖子可真是好手段!

    雖然艾爾文的行爲不會給蘭德爾帶來什麼實質困擾,蘭德爾還是有幾分怒意。他不喜歡這些自作聰明的東西在他眼前不知收斂的蹦噠,試圖破壞他和程榭之之間的關係。

    程榭之卻好似不放在心上。他沒有回王宮,反倒是留在了神殿中。

    彩繪玻璃切割陽光,淡化他眉眼間的冷意。白袍上金線反射出耀眼的光澤,擡手間一道金色流光跳躍搖曳。

    他站在窗戶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教皇站在他身後,低頭出聲:“冕下……”

    “你抓那個女孩做什麼?”程榭之沒有回頭,打斷教皇即將說出口的話,問道。

    女孩,指前段時間被教皇祕密抓捕的瑪利亞,一個身懷艾爾文孩子的女人。

    教皇心知肚明這是一個警告——任何舉動都無法瞞過這位光明神的眼睛,不要試圖欺騙愚弄他。教皇心底不由得緩慢浮起一個猜想——今天之前他真對審判庭上的種種一無所知嗎?

    教皇的心沉了沉,不敢再多想,謹慎地回答程榭之:“艾爾文冒犯於您,他的同夥也應該受到責罰。我這才抓捕了她——她極可能是蠱惑艾爾文背叛您的人。”

    程榭之“嗯”了聲,“放了她吧。艾爾文的事情到此爲止。”

    “我們沒有必要去遷怒一個可憐的女孩。教皇,追捕審判有罪之人,並非你的職責。”

    程榭之倏然回頭,居高臨下地開口。

    “……是。”

    上任沒多久的聖子艾爾文以“被惡魔蠱惑對光明神不敬”罪名被判處流放,妥善地保護程榭之的顏面。

    瑪利亞在程榭之的壓迫下被送回凱恩公爵府邸,她尚且不知道艾爾文被流放的消息,滿心以爲很快就能看到自己的戀人成爲人人敬仰的神袛。

    安娜送走和絮絮叨叨說自己腹中孩子多麼活潑好動的瑪利亞,厭倦地放下白瓷茶杯,揉了揉額頭,對侍女吩咐:“我最近很忙,以後沒有什麼事情不要讓無關的人來打擾我。”

    沒有了未婚夫,父親還被囚禁着,自己又丟了那麼大的臉。安娜如今處境艱難,每日應付各種各樣的來往人物夠心煩了,偏偏瑪利亞還沒一點臉色!

    侍女建議:“不如將瑪麗亞小姐送到北地去和艾爾文先生做伴。”

    “……。”安娜沉默了下,“你去安排吧,注意她的孩子。不要出什麼變故。”

    她對艾爾文到底是心存希望。

    蘭德爾聽聞瑪利亞被祕密送走的消息,將蓋章信件壓入文件最底層,“看起來帝國很快要出一位新的女大公了。”

    騎士單膝下跪,分得清蘭德爾絕非期待的口吻。

    果然,君王面容在躍動的燭光裏晦暗模糊,“針對凱恩公爵的審判還沒有結束吧?怎麼能讓可憐的安娜失去她年邁的父親呢?”

    騎士神情一凜。

    蘭德爾陛下明顯是要挑起凱恩家族內鬥。

    誰會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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