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小少爺被那一碗元宵忽悠着忘記追問冒牌貨的事情,他擔心聞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萬一不小心傷害到舒寒的軀體,匆匆扒拉了幾口,就繼續親力親爲地盯着“紀舒寒”的動向。

    程榭之折騰完了玫瑰元宵,又去折騰玫瑰鮮花餅,差點將花園裏種的那些玫瑰薅禿。

    司琅見此,眉梢挑起三分笑,問:“怎麼徐家那小子都有份,卻沒有我的?”

    他口吻淡淡,說的卻不是什麼好作答的問題。

    程榭之想了想回答:“你去問廚師。”

    反正和他沒有關係,他也不會做玫瑰元宵。

    司琅忍不住低聲輕笑,又問:“他不纏着紀舒寒來找你幹什麼?”

    程榭之擡頭睨他一眼,頗有些感慨徐小少爺和司琅雖是血親,可性格倒是截然不同。徐小少爺可好糊弄多了。他如是想道。

    “紀舒寒身上出了點事情,他來找我幫忙。”

    “原來如此。”司琅輕輕頷首,沒有細問具體經過。

    他對唯一的小輩也看不出多上心,有種放任自流的態度。程榭之饒有興致地揚了揚眉梢,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次和司琅見面的時候,對方是特意來宴會上抓外甥回家的,還給和徐小少爺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的父母一個個打了電話。

    特別像個盡職盡責的長輩。

    和現下這副不上心的態度相去甚遠。

    程榭之歪了歪頭將疑惑問出口,沒想到司琅第一時間朝他投來一瞥眸光。

    “我父母拜託的。”

    他對家中小輩並無管教的責任心——徐小少爺有父親有祖父母外公外婆,按理輪不到他這個關係疏淡的舅舅。只是那次事出突然,徐小少爺組的局上有人想害他,帶了違.禁.藥品進去,若不是司琅及時趕到處理了這件事,恐怕徐家人就要去局子裏撈傻白甜徐小少爺了。

    這事處理的低調,程榭之沒特別關注也不清楚其中前因後果。

    司琅一開始覺得這件事完全交給徐家的某一位長輩,根本用不着他來操心。但後來他卻不由得慶幸還好他去了那場宴會,見到了那個如濃墨重彩十里畫卷的少年,不是不知道他身份詭異來歷成迷,所謂的“聞霄求之不得的白月光”這一身份司琅是全然不信的,也只有聞霄,纔會連自己喜歡的人都分辨不出來。

    他像是無意中墜入無邊夢境中的一潭皎月,司琅伸出手去,輕而易舉將這泓月拉入懷中,卻依然無法不得不生出凡人瀆神般的恐懼,因爲明月終究要回到屬於他的天空中去。

    可是誰能拒絕一場無邊綺夢?

    司琅出身錦繡綾羅,世代望族,少年掌權,見慣了圈子裏的聲色犬馬、燈紅酒綠,也曾親眼見過有人爲風情萬種的男女一擲千金傾家蕩產,最後還無怨無悔。他冷眼旁觀別人的愛恨情仇,總覺得自己永遠不會陷入如此庸俗膚淺的困境中。

    但凡自視甚高之輩都遲早要載跟頭。司琅一載就載了個最狠的。

    他毫不猶豫在那場宴會上對程榭之伸出了手,將人劃入了自己的領地,並且拒絕任何人的覬覦窺探。

    他不願意將自己的夢境同任何人分享。

    他收回一霎間閃現的晦澀眸光,程榭之恰好轉過眼,錯過他的表情。司琅喉嚨微動,盯着程榭之側臉瞧了小半刻,才從上衣口袋取出一件東西來。

    程榭之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發現是張玻璃標本,盛開到極致的豔麗桃花在生命最絢爛的一刻被人採摘取下,以標本的姿態永存於世。司琅遞過標本的那隻手腕骨處一段殷紅桃花印記,程榭之眼神閃了閃,那是他曾親手打下的烙印,深刻於靈魂上,無論多少次時空變化、斗轉星移,他都會找到這個人。

    “標本?”

    程榭之好奇地接過,放在手心裏打量。不知道這朵桃花經過什麼特殊處理,顏色依舊鮮亮,像剛剛從枝頭落下,未曾變色枯萎。

    司琅輕聲回道:“你上次說花園裏的玫瑰要枯萎了。”

    “這朵桃花永遠不會枯萎。”

    ——

    我送你一朵永遠盛開、不會枯死枝頭也不會零落成泥的花,你不要爲了一片花朵的凋零而難過。

    程榭之怔了怔,讀懂他眼神飽含的複雜情緒,不由得莞爾一笑。

    “我已經有了一朵屬於我的、不會枯萎的桃花。”

    他以同樣輕柔的語調回答。

    *

    *

    徐小少爺盯了“紀舒寒”好幾天,心底想找個道士天師把附身在自己戀人身上的惡鬼驅逐走的念頭隱隱浮動,最後還是按捺住了。

    萬一天師道行不夠反而打草驚蛇怎麼辦?雖然這個附身的鬼好像也沒有多厲害的樣子。

    “紀舒寒”根據自己對劇情的模糊記憶,在聞霄公司下晃盪想來個偶遇,花了好幾天才無意中打聽到這棟商業樓早已經易主,原本的聞氏集團如今已經落魄,時有負債消息傳出。

    他一下子不由得比日薄西山的聞氏集團還失魂落魄。這可是主角的產業,主角都破產了那自己如果跟着他不是要受好長一段時間的苦?“紀舒寒”當然相信以主角的本事和光環要不了多久就會東山再起,現在趁着他落魄雪中送炭是讓他銘記自己恩情的最好時機。

    可是——

    他現在既沒有前幫主角——他雖然拿走了好幾張卡,可根本就不知道祕密,試了幾個人的生日都沒用;更不想去喫苦。他抱主角大腿是想享受榮華富貴,不是來和他共患難的,那樣還不如回到他自己原本的世界呢。

    “紀舒寒”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腦子裏思緒亂成一團,完全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肯定是不能回到那個神經病殺人狂身邊去的,榮華富貴重要可也得有命享受啊。

    正當他思考着應該如何辦時,他在天橋底下碰到了幫助一箇中年婦女抓小偷的……聞霄。

    女人一臉感激地握着聞霄的手,不停和他道謝。西裝革履的聞霄臉部表情僵硬,卻礙於系統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厭煩,還得真誠地微笑:“不用謝,助人爲樂。”

    女人打量他一番,說:“小夥子,你賣保險的吧?要不這樣,你給我介紹下你的業務,我買幾份保險給你做業績!就當感謝你幫我找回錢包!”

    聞霄:“……”

    聞霄艱難地忍住怒氣:“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是賣保險的。”

    不遠處看見這一幕的紀舒寒:“…………”

    他滿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確信這是書裏那個陰鬱冷漠、對外人外物從不上心,一心只愛白月光其他人都是螻蟻的主角?要不是聽見了對方的名字,長相也和書裏描述對的上,“紀舒寒”必定以爲這是哪個報紙上才能見到的熱心好市民。

    他又一次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紀舒寒”的世界觀在不斷崩塌重組。

    他在原地徘徊不前,猶豫着是不是該上去搭話。

    萬一只是同名同姓呢?

    儘管在一本組成的世界裏,主角的名字就應該是最特殊、自帶buff的那種,可萬一呢?

    等他回過神,那邊聞霄已經走遠了。他顧不得再想,邁開步子急忙跟上去,一路尾隨聞霄進了一棟老式居民樓。

    “紀舒寒”一邊在心中暗自唾棄自己的行爲,一邊爲主角居然住在這種破落地方而驚訝。

    這只是暫時的。主角最後肯定還會回到他富麗堂皇的別墅裏去。

    “紀舒寒”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告訴自己,繼續跟上去。

    聞霄進了五樓一戶房子。

    “紀舒寒”站在門外遲疑良久才擡手敲了敲門,擺出一個他練習過許多次的笑容。

    門開了。

    聞霄一手端着泡麪一手握着門把手,不耐煩地看向來人。

    泡麪!

    !!

    主角怎麼能穿破洞背心還喫泡麪!

    在他的設想中,主角再落魄也不過就是住的差點兒需要自己做飯,不能出入米其林用餐而已。

    紀舒寒怔怔地看着這一幕,只覺得長久以來期待的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劇情爲他加持的主角濾鏡,在這一刻什麼也不剩。

    他踉蹌退後一步,臉色剎那慘白,什麼也不說飛快跑下樓梯,留給聞霄一個慌忙逃竄的伶仃背影。

    聞霄皺着眉頭,還沒想清楚紀舒寒突然上門是爲什麼,思路就被系統打斷。

    “您剛剛的笑容不夠和善哦,嚇到人了呢。今天再加一個訓練笑容的任務吧。”

    “請在接下來的一小時內完成任務內容:對鏡訓練最親和的微笑x100。”

    “……”

    聞霄再也沒有心情去想紀舒寒的事情了。

    “紀舒寒”一口氣跑到樓下,翻滾的心緒才平靜了兩分。他仍舊不肯相信,爲什麼劇情裏那個隻手遮天的主角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這個疑問在他花光了身上帶的所有現金,只能在公園長椅上露宿一晚的時候,依舊沒有得到解答。

    他將被枯樹枝刮壞的衣服袖口向上挽起一截,已經幾天沒打理的頭髮蓬鬆凌亂,雙目無神地坐在長椅上喫一個乾巴巴的打折麪包。

    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

    他在這個世界本就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唯一認識的徐小少爺還是個隨時可能殺人的變態,他不可能回到他身邊去。

    兩行眼淚從眼眶流下來。

    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念頭從他心底升起,前所未有地強烈。

    【叮——檢測到心願,回到現世!】

    “紀舒寒”耳畔突然響起機械的電子音,他緩緩擡頭,眼底迸發出一種強烈的光彩。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