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臨點頭,淡聲道:“勞煩帶我去歷史典籍存放處。”
王掌櫃殷勤介紹:“公子請在此休息,老朽命人搬來。”
“不必,”衛臨伸手攔下他,“帶我過去。”
雲梨則衝夥計道:“我專好奇林志趣,鬼怪雜談的閒書。”
夥計心領神會:“帶您過去?”
雲梨點頭,又對程素心道:“程小姐可要與我一起?”
程素心淺淺笑了:“自然。”
雲梨也不意外,自從劍來峯襲擊後,程素心恨不能時時刻刻跟着他們,不僅要求她上馬車同住,回到錢江程府後,還把她安排在自己的院中。
跟着夥計來到指定區域,雲梨抽出一本,看了個開頭便知是小妖精夜入書生房中相會的故事,立刻丟開查看另一本。
她看書的速度很快,眼眸一掃便翻至下一頁,夥計以爲她在找書,殷勤道:“姑娘,您要找什麼書,這裏的書我大半都看過,您給我描述一番大致內容,我一定能幫您找出來。”
雲梨頭也沒擡,一邊繼續掃視,一邊道:“無妨,我自己來。”
具體要找什麼,他們自己都有些不清楚,又怎麼給旁人描述呢。
程素心含笑道:“挑書這事,確實得自己親自來,除了故事內容,行文筆法也得挑自己喜歡的不是。”
夥計笑着附和,內心卻道,你個瞎子自然是沒看見,她那翻書的樣子,哪裏是挑書看的,分明是有明確目的,在找什麼。
程素心的觀點雲梨倒是認可,她應和着:“是啊,故事文章素來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即便是同一個人,不同時期喜歡的書籍也不一樣。”
說話間,她目光微凝,‘南陽劉生,尋汐玥公主蹤跡,至龍巖山,偶遇一少女,少女……’
須臾,她便將書放下,這個熟悉的開頭,一看就是書生與小妖精的生死虐戀,只是‘玥’這名兒,與她孽緣太深,即便書中看到,也忍不住多關注幾分。
又翻了幾冊,終於發現一個可能是他們要找的地方,雄鷹嶺。
書中所言,雄鷹嶺位於南塘東南邊境,周圍一馬平川,唯雄鷹嶺一枝獨秀,峯北林木蔥鬱,幽深靜遠,峯南壁立千仞,險絕當世。
最爲奇異的是,山中四季如春,生機勃勃,各色山菇野菜應有盡有,野雞野兔等小動物漫山遍野。
即便是大荒之年,雄鷹嶺依舊生機盎然。
雄鷹嶺周圍的村落因爲此峯,衣食無憂,生活富足,可羨煞了不少人。
因峯南險絕,無人可攀,想要進入雄鷹嶺,只能從北面進入,距離雄鷹嶺北面千里,橫亙着劍來峯一般的深谷,風臨城坐落在谷口,想要去雄鷹嶺,必入風臨城。
而那風臨城歷代城主,均出自雄鷹嶺附近的村落,無一例外。
雲梨心念一動,試探性問道:“南塘真有雄鷹嶺?”
“可不是麼!”她的問話讓夥計看到希望,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他所知道的雄鷹嶺相關事情講了。
衆多信息中,雲梨抓到了關鍵點,國師府對風臨城,也要敬畏三分。
她眯了眯眼,看來這雄鷹嶺確實大有來頭。
忽而,她翻書的手一頓,‘昭武七年,錦川張生,爲尋汐玥公主蹤跡……’
目光掃過,看完整個故事,書生與花妖的故事,除了開篇,再無任何提及汐玥公主之處。
雲梨合上書,問道:“汐玥公主是何人?怎麼我看不少話本開篇便是書生去尋她的蹤跡?”
“就是個範式。”夥計不以爲意,“西嶺、北辰王朝的書生,特別愛以此範式開篇,許是歷史上真有這麼個失蹤的公主。”
程素心輕笑着搖頭:“我倒不這麼認爲,哪位帝王會給自己的女兒賜這麼個封號,這分明是窮酸書生杜撰的。”
夥計不解,“請小姐解惑。”
雲梨笑了笑,道:“水漲爲潮,水落爲汐,所謂潮漲汐落,汐玥,落玥,這不是詛咒公主麼。哪個臣子敢給公主擬這麼個名號呈上去,是嫌活得太長了麼。”
古人讀書,是爲貨於帝王家,話本這類供人娛樂的玩意兒,正經讀書人是不屑的。
就是不如意的窮酸書生,多也不願編寫話本,話本最初是說書人講故事的草稿,所以,它是源自市井人民。
這些人,大多隻學了認字,系統的教學並無接觸,
汐玥二字聽着好聽,寓意卻不好。
夥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登登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裙裾摩挲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緊接着,雲梨便嗅到一陣奇異的香味,那香着實特別,幽遠綿長,隱隱有些許極致燃燒的熱意。
她望過去,只見紫衣少女腳步輕快走上樓來,雲梨頭一偏:“程小姐,是你二妹。”
程素心脣畔的淺笑微滯,秀眉輕蹙:“她怎麼來了?”
這雲梨肯定是不知道的,她也就昨天到達程家時,見過程二小姐一眼。在這個程二小姐身上,她完全沒看到大家閨秀一丁點影子,衣着打扮也不知是誰教的,不倫不類的。
程二小姐皮膚黑,骨骼大,眉眼英氣,若打扮得體,也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小美女;奈何她的裝扮走的是溫婉柔弱風,那叫一個不倫不類。
程二小姐上了樓,飛快地掃了眼全場,看到程素心她們,她不屑地別過頭,完全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然後,雲梨便見她提着裙子朝衛臨走去,“衛臨哥哥,原來你在這兒。”
少女特有的輕快嗓音,脆生生的,少女情懷都要長成桃花林了,雲梨的臉倏然一黑。
啪!
她將手中書冊一把拍在架子上,揚聲冷道:“叫誰衛臨哥哥,你是他哪門子妹妹,小小年紀不知羞。”
一時間,書局裏挑選書冊的客人都看了過來,程二小姐面色瞬間漲紅,眼中含淚,去抓衛臨的袖子:“衛臨哥哥,她……”
“程二小姐自重。”衛臨側身,避開她的手,精緻的眉宇微皺着。
程素心低低呵斥:“二妹,不得無禮。”
又在丫鬟的攙扶下,急急朝着那邊走過去,邊走邊小聲訓導:“衛公子昨日方到錢江,與你不過一面之緣,你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