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路渡仙 >第六百零九章 執念(7)
    一路渡仙殘夜將盡第六百零九章執念夕陽西斜,橘黃色的霞光透過窗戶灑進殿內,人與物的影子拖得老長。

    宣德帝坐在御案前,看着手中的摺子直皺眉,遲遲下不了筆。

    忽而,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剛經歷了逼宮的宣德帝忍不住心驚肉跳。

    內侍捧着本摺子,腳步匆匆:“陛下,朔北急報!”

    宣德帝心頭一沉,接過摺子快速掃了遍,剎那間只覺一股血流直衝頭頂。

    羌族叛亂!

    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他們知道汐玥公主降生在垚晗了?亡國的宿命還是不可避免嗎?

    宣德帝陷入沉思……

    “陛下?”

    侍立在旁的徐公公大驚,他竟然在這位玩弄權術、心狠手辣的帝王眼中,看到了恐懼?

    還有他的手,竟然在顫抖!

    宣德帝回過神,深深吸了口氣,十指曲起,止住顫抖,開始考慮平叛人選,剔除長平侯派系的武將,剩下能勝任平叛的也就五人。

    驃騎將軍邢志州雖與長平侯交惡,但他出生定遠伯府,不能選;

    國舅承恩公早年也帶過兵,平叛應該沒問題,但是皇后的事……

    輔國將軍魏大強來自民間,倒是沒什麼根基,但其野心勃勃,狂傲不遜,亂世必爲一方梟雄,不能派他!

    剩下的兩位將軍雖不是出生名門大族,到底是世家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屆時若有異心,後果亦不可控。

    宣德帝頹然地坐在椅上,滿朝武將,竟找不出一個放心合意的平叛將領。

    夕陽一點點移出御書房,掌燈宮女蓮步輕移,將殿內的燈燭一一點亮。

    “陛下,大公主、三公主求見。”內侍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宣德帝強打起精神,宣二人進來。

    見過禮後,永樂笑眯眯道:“外公精神矍鑠,還樂呵呵指點表哥們軍陣演習呢。”

    “那就好。”

    永樂看出他不開心,有意說些家常趣事,綵衣娛親,她睨着皎皎,滿面揶揄:“今兒三妹妹可是給您長臉了,演習時六表哥的人馬被七表哥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就要滿盤皆輸,三妹妹翻身上馬換下六表哥,一馬當先深入敵陣,生擒了七表哥,反敗爲勝!

    六表哥揚眉吐氣,彷彿是他贏了七表哥一般,還陰陽怪氣諷刺七表哥不如一個小姑娘,氣得外公掄起柺杖捶他……”

    宣德帝一震,猛然轉頭,目光灼灼望向皎皎:“你真的贏了你七表哥?”

    皎皎謙虛地笑,又透着點小嘚瑟:“險勝,七表哥前面有些輕敵。”

    宣德帝激動不已,承恩公府的七小子少年英才,加以培養未來必是國之棟樑,皎皎能贏下他,豈不是說,她亦能帶兵打仗!

    再想想那夜,東宮數千人圍攻下,她都能護住自己,武藝之高強可見一斑。

    來日她身份暴露,舉世皆敵,唯有紀氏皇族與她是同一陣營,她不會背叛紀氏皇族。

    況且,她壽命有限,兵權在她手裏,不用擔心收不回來。

    如今唯一的難題,是如何讓羣臣同意公主出征,掌兵權。

    宣德帝一掃先前陰霾,興致勃勃詢問兩姐妹拜訪外家趣事,又親切地留了晚飯,才命宮人送兩位公主離開。

    接下來的幾日,滿朝文武羣情激憤,極力反對宣德帝派公主出征的提議。

    宣德帝一意孤行,便是被人罵做昏君也在所不辭,一定要派自己的三公主去平亂。

    幾位老臣以死相逼,宣德帝也決不妥協,放言說要撞柱就趕緊撞,一口棺材的事,朝廷不缺這點銀子。

    本來擔憂妹妹安危,極力反對的路王,見此情形不得不放下擔憂,勸住老臣們,提出折中法子,派一位經驗豐富老將爲元帥,三公主爲副。

    略作思索後,宣德帝同意另派武將,但三公主要爲主帥。

    面對擺出昏君架勢,六親不認的帝王,羣臣只得憋屈讓步,然而武將們認爲受到侮辱,誰也不願居於閨閣嬌娥之下,紛紛稱病不出。

    宣德帝直接宣旨點了輔國將軍,還言不接旨便視作抗旨不遵,滿門抄斬。

    來自民間,根基淺的輔國將軍第二日病就好了,灰溜溜接旨出征。

    臨行前日,紀昀到長信宮給皎皎踐行,天舒雲淡,窗外落葉無聲,簌簌墜下。

    紀昀事無鉅細地叮囑:“行軍打仗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你對朔北瞭解不多,到了那邊,多聽聽當地官兵的想法,切忌一意孤行,妄自尊大。

    魏大強是我們的人,可以放心用,他是柄好刀,就是莽撞了些,你得約束着點;

    若遇緊急情況,等不到上京支援,可去鹿鳴城求助,太守是裴家五爺,裴錚的叔父。

    裴錚也跟着你去,他自幼博覽羣書,涉略廣泛,家族中亦有在行伍當值的,給你做軍師想來沒問題……”

    皎皎開口,接過他未完的話:“最重要的是,鹿鳴城離朔北不遠,事情一旦不可控,有他這個裴家九公子在,就能第一時間讓裴家出面,控制局面!”

    紀昀點頭,正要繼續交代,皎皎忽而靠近,伸出手扶上他緊皺的眉頭。

    “放心吧二哥哥,我不會有事的。你前些天還說一個小部族叛亂不足爲懼。重要的是,平叛後查明他們叛亂的原因。我就是去鎮壓他們而已,瞧瞧你擔心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說話間,她微微用力,撫平他緊皺的眉宇。

    點點溫熱自她指腹蔓出,浸入皮膚,沉入血液,蔓至心尖,紀昀略微失神。

    聽到她後面的話,他回過神,撇開她的手,展開的眉心再次蹙起,虎着臉瞪她:“不可輕敵,戰場上刀劍無眼,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憂。”

    皎皎斂了神色,舉起手指作發誓狀:“我保證,一定好好護着小命。”

    紀昀哭笑不得,瞅着天色漸暗,又囑咐幾句,才離開長信宮,回了路王府。

    翌日,大軍出征,聲勢浩大,呼喝聲扯破天幕,萬擔烈酒送至軍前,皎皎於馬上回望城樓上的紀昀,秋風隔絕了視線,卻隔不斷他的擔憂。

    她揮揮手,燦然一笑,大喝一聲“駕”,雙腿一蹬馬肚,留給紀昀一個英姿颯爽的背影。

    夜裏無月,只孤星兩三顆。

    京郊樹林外,紀昀一身靛藍刻絲暗金羽緞披風,雙手攏在袖裏,淡笑道:“這幾月辛苦施道長了。”

    他的對面,站着個慈母善目、蠟黃僧袍的大和尚,只見他拱手作揖:“好說好說,合作嘛,你那大皇兄很好糊弄,也不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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