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用另一隻手撫摸大雪頭頂,一分鐘後,大雪把她的手腕吐了出來,只在皮膚上留下淺淺一層牙印。
兩人一起仰頭望着夜空。
十分鐘後,張芸總算等來天台鐵門發出“咯”的一聲悶響,這股莫名其妙的浪漫氣息總算結束。
下面正有人試圖推天台門。有男子的聲音響起:“這裏上面能藏人!過來一起把它掀開!”
“不動。”張芸小聲告訴大雪,抄起鐵棍走過去站在鐵門上,用自己的體重把被掀開一條縫的門板又壓了下去。
“被壓住了!用點力!”
“張芸你是不是在上面!”
在幾人合力下,張芸踩住的鐵門被頂開。她的腳尖踏上門扇最高處,縱身一躍後退一米,手中棍子往下一揮發出風聲。
大雪掙扎着起身:“哈!”
張芸再次下令:“大雪,不動。”
“果然在這裏!”頂門的男子露出笑臉,他們轉身對後方的攝像頭解說,“我們找到大雪了!我們這次一定會把大雪帶走!”
“噢噢噢——”後方的人羣歡呼。
“……”看着他們還在醞釀前戲,張芸一時不知該怎麼下手,總感覺衝上去就打不太厚道。
三個人舉着手機拍攝現場,另一人也在解說:“我們現在到了救助中心的天台!張芸和大雪藏在這個地方!你們看看大雪,大雪的精神看着不太穩定——”
“哈!”大雪穩定纔有鬼,他踉蹌地撲上去,擡起右手要抓撓陌生人。
“不動。”張芸伸手攔住他。
“哈——”大雪挽住張芸手臂。
對面有女子親切地對大雪招手:“大雪,你過來,過來。”
大雪纏着張芸無動於衷。
那女子又抽出一支營養劑,用氣味引誘他:“大雪,這裏有喫的,過來。”
“哈!”大雪顯然只想把他們勸退。
張芸不知道以這羣人的腦容量能聽明白多少人話。她也打開手機攝像,把手機交給大雪端着,大雪一時茫然,雙手舉着手機不知所措。
“不動,好好拍。”張芸吩咐大雪,繼而和善地勸退道:“你們走吧,我會把大雪照顧好的。”
前方男子開始逼近:“把大雪交出來,你不配,我們會把他交給更好的人!”
張芸把鐵棍擋在身前,再把大雪往後推推:“那就來,我們分個勝負。”
“你滾開!”男子提着木棍攻向張芸,其餘人已經心照不宣地把手機挪到別處,沒有記錄這會引起爭議的主動挑釁畫面。
然而張芸兩下就把男子撂倒在地,一腳下去精準地踩斷他肋骨。攝像頭又對準張芸,男子的慘叫成爲了背景音,拍攝者連連發出驚呼,又有兩人衝上去要制服張芸。
張芸轉而去踢翻一個想要從大雪手中奪取手機的人,終於主動發起攻擊,接連掀走兩名男子,徑直衝入後方人羣。三個手機被打翻,尖叫聲不絕於耳,兩個人轉身就逃。
“啊。”大雪舉着手機走向張芸。他的身體還在和藥劑發生反應,走路不太穩當,拍攝畫面搖搖晃晃。
“大雪。”先前被張芸打翻的男子突然握住他腳腕。
“哈!”大雪跌倒,手機從手裏飛出去。
他蹬腿掙扎,男子卻笑着爬了起來,另一隻手揪住大雪手腕,“你別怕,跟我走,我們會對你好的。”
“哈——”
“大雪!”張芸第一時間衝回來,卻見到大雪騎在男子身上,笨拙又用力地擡起右手,一下又一下地用拳頭捶打男子的臉。
就好像地上是個玩具,而這個玩具就是這個麼用法,大雪這個孩子正安靜地捯飭新玩具,背影看着永遠那麼乖巧,一點都不讓工作忙碌的爸爸媽媽爲他擔心。
“……”張芸停下腳步,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後,又趕緊衝上去握他的手,“不行,你不能這樣。”
玩這種遊戲影響兒童的身心健康。
“啊。”大雪起身要抱張芸。
“大雪在這裏!”天台入口又衝來三個新面孔的年輕人。
“哈!”大雪突然撲過去,手腕從張芸手中脫出。
張芸:“?”
“大雪!”那三人驚喜地敞開懷抱迎接他。
大雪一爪撕爛第一個人的臉,撞翻第二個人,突然飛起一腳踢中第三人腹部,把那驚慌失措的人逼退兩步後,撲上去用指甲在她臉上拉出四條垂直的血痕。
被掐住命脈的女子暈厥。
張芸:“……”
剛纔那個飛身踢,想在身體如此虛弱的情況下發動,沒有五年的武術基本功絕對施展不出來。
被撞翻的男子還在抓着手機錄像,小聲給畫面配旁白:“大雪瘋了!張芸把大雪逼瘋了!”
“哈!”大雪爬向男子,弓起後背站起來,擡起的右手握成拳頭。
男子驚恐:“你別過來啊啊啊啊——”
“可以了。”張芸把大雪向後一拉,一腳把想要逃跑的男子踢翻,搶奪他的手機扔向欄杆。手機屏幕碎裂,內部零件崩出一堆。
大雪退了兩步向後跌倒,張芸摟住他腰身,緩緩讓他坐回地上。
“啊。”大雪急促地吸了兩口氣,張着嘴仰視張芸,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做一樣,平靜地靠上去嗅張芸身上的氣味。
羅姨衝了上來:“張芸!你這邊沒事吧?”
張芸笑道:“沒事,就是大雪有點害怕。”
大雪用左手揪住張芸領口,茫然地流露害怕.JPG
“哎呀,這種事大雪以後會習慣的。沒事就好,下面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警察很快就過來,你在這裏多待會兒。”羅姨把兩名男子拖下天台。
幾名保安也上來,把天台上的人全部拉下去,重新把鐵門關上。
張芸找回了自己手機。老年機的質量很好,磕磕碰碰基本不會有事,她關閉攝像,從頭去看到底拍攝到了什麼。
“魚。”大雪呼喚她,“魚。”
“我來了。”張芸坐回大雪身邊,用衣襬給他擦指甲。
“啊。”大雪有點忐忑,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緊張,手指在張芸的撥弄下輕微顫抖。
張芸輕聲告訴他:“沒事。這有點苛求……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
大雪沉默。
“你的頭腦還保留有以前的記憶。”張芸往他指甲上哈了一口氣,潤了潤上面污漬再繼續擦,“你會想起怎麼比心,也會想起曾經練過功夫。”
“……”
“你可能還會想起你曾經是誰。”張芸擡眼,看着這張註定與凱爾一模一樣的臉,“到那個時候,我的存在會變得微不足道。”
“……啊。”大雪不明白。
“歇會兒,不要太累。”張芸讓他躺下,把他的頭擱在自己腿上。
“啊。”大雪看着張芸。
五點半後,天色逐漸亮了。
救助中心有十三人在夜間住宿,排除全程錄像的小楊,就憑十二個人幹掉了六十三個入侵中心的志願者。多數志願者已經逃離現場,警察帶走了逃不走的二十一個,從各處召喚來八輛警車才把肇事者全部拖走。
天亮後,大雪眼中的光亮熄滅,他終於疲憊地沉沉睡去。張芸把他抱回宿舍,用溼毛巾擦了擦他身上的污漬,躺在他身邊一起休息。
她沒能睡着,一個小時後她給手機充電,瀏覽起了最新消息。
小楊化身嚶嚶怪,先發制人地連刷十幾條動態,兢兢業業地賣着慘:
三野異種人救助中心:【#三野救助中心暴行#異種人保護組織又來了[哭泣][哭泣][哭泣]他們這次又放跑了所有異種人,混亂中的踩踏導致三名異種人死亡[難過][難過][難過]。雖然我們中心的伙食一般,但你們都是我們的寶貝,希望你們在天堂過得幸福,下輩子不要再過得這麼辛苦[花][花][花]@修明市異種人救助中心@西朗市異種人救助中心@金城快訊@三野進行時@金城日報】
三野異種人康復中心:【#三野救助中心暴行#這是我們的小玫瑰,平時乖巧可愛,但就在這次的意外中,她不幸成了踩踏事件的受害者[淚]。小玫瑰常常對着中心的阿姨們招手,有時候會坐在屋棚上唱歌,深受大家喜愛[難過]。可就是因爲少了一隻手,她遲遲沒能夠得到領養,要是早點被領養,也就不會遇到這次意外……小玫瑰是我們沒保護好你,真的對不起[難過]。】
小楊在網絡平臺爬滾多年,早已練得一手搞事情的好本事,一面聲淚俱下地控訴暴行,一面又陰陽怪氣地配上了精挑細選後的視頻片段——密密麻麻的人羣衝向生活池,高呼着“解放異種人”,聲勢浩大地破壞防護欄。
他還選取了幾張喪屍的日常生活照,也不管這張照片上的到底是不是死者,把照片P成黑白色充當去世喪屍的生前照片,越是可愛越能博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