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辭只當今天是什麼閨中小姐妹的聚會,沒想到竟還會有男子同往。

    而這個男子,昨天塞給她一把吹毛立斷的匕首。

    越家大公子越陵如今在禮部任職,五品奉常,看着不很起眼,卻也稱得上位卑權重,是禮部尚書直接管轄的屬官。更不要說越陵還被借調鳳閣議政。朝中都在傳言,說這是越丞相在位自己的長子鋪路呢!

    越西辭不認爲長了一顆七巧玲瓏心的越陵會無緣無故地給她一把刀,可她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沾惹上什麼危險。

    她眯起眼,望着越陵牽馬的身影,心裏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預感,總覺得今天這一場遊湖之旅不會太平。

    “三妹妹,咱們趕緊出發吧!”

    越北歌一邊說着,三步並作兩步跨上馬背,棕色的駿馬嘶叫了一聲,在她的鞭撻下擡起四蹄,瀟灑跑遠。

    越西辭遠遠看着越北歌馬術嫺熟的身影,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大姐姐的騎術這般高明。”

    雖然“御”乃君子六藝之一,相府也請了師傅來爲幾位公子授課。可姑娘們卻是從來沒有這個待遇的。

    也不知道越北歌……甚至是她自己的騎術,到底是哪裏學來的。

    “三妹妹,不趕緊走嗎?”

    越大公子也騎上了他的馬匹。那是一匹不輸沈憑舟的大黑的神駿,鬃毛和尾毛又長又厚,馬腿細長,肌肉強健。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一個文臣……卻駕馭着這樣一匹駿馬。

    “大哥哥這匹馬,可真是……不一般。”

    越陵腰背挺得直直地,聽了越西辭的聲音也沒偏頭看他,悠然自得地往前走。

    越西辭夾了夾馬腹,穩穩地跟在他的身側。

    “它叫塔克,是烏哈爾草原上最英武的神駿的後代……”越陵的聲音低沉沙啞,目視遠方,像是在透過遠處的草場懷念着什麼。

    越西辭心中一沉。

    烏哈爾草原乃是大秦與柔然接壤所在,肅州邊城之外一片土,一顆草都盡屬柔然。如果真如越陵所說,塔克是草原馬的後代,現在怎麼會出現在大秦的京城?

    越陵的聲音頓了頓,似乎也想到了自己話中的歧義,似是而非地解釋道,“只是這幾年西北榷場關停,再想買這樣的好馬可就難了。”

    越西辭沒說話。

    她對越陵的話頗爲懷疑。

    西北榷場是官家榷場,不是普通百姓能夠出入的地方,更早在七年前就被關停。彼時越丞相還被外放離京,哪有人脈物力能在榷場上買到這樣一匹好馬。

    越西辭將滿腹疑惑憋在肚子裏,準備晚上和沈憑舟好好商量一下。

    越北歌策馬先行,越陵和越西辭駕着馬匹,不遠不近地跟着。

    直到到了湖邊,才緩緩地減了速度。

    釘着蹄鐵地馬掌踩在泥濘地草地上,泥沙和着水,天女散花般地落在細嫩的草葉上、濺在盪漾的碧波中。

    越西辭看着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的想起了沈憑舟。

    她緩緩吐出口氣,臉頰微微泛紅,閉了閉眼,將心頭的那起漣漪壓下。

    越北歌已經同她的小姐妹會和了。臨近地方,越西辭和越陵不約而同地翻身下馬。

    “三妹妹……”越陵牽着馬路過越西辭的身邊,忽的低聲叫住了他,頗具深意地掃了一眼她腰間掛着的黃竹匕首,語重心長地囑咐道:“注意安全。”

    越西辭雙脣抿在一起,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

    “三妹妹!”越北歌嬌蠻地叫着她。

    越西辭趕忙揚聲應了,而後想了想,回了越陵一句:“多謝。”

    越陵牽着馬狀若無事地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越西辭的聲音。

    越北歌此時已經和禮部尚書家的三位姑娘碰上,語氣熟稔地嘮了起來。

    “……我那二妹妹今日不來,”越北歌的聲音裏多了一股雀躍勁兒,“但我帶了我三妹妹……對,就是上個月剛從肅州接回來的。”

    “又從肅州接回來的?”這聲音透着尖酸,“也不知道你娘是怎麼想的,整日替別人養孩子。”

    “珺姐姐,我三妹妹是個頂好的,可和我二妹不一樣。”

    那個尖酸的聲音依舊刺耳,“你可別跟我提越南詩那個小賤人,看着不爭不搶,卻一步不落的跟着你。當誰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是怎的!”

    這聲音微微一停,“歌妹妹,你那三妹妹可得先讓我見見,我得替你把把關!”

    “什麼把關啊!”越北歌嬌柔地推了她一把,“你可不許欺負我三妹妹。”

    魏大姑娘翻了個白眼,顯然沒把越北歌的話放在心上。

    她擡眸一瞅,便看到越西辭已經離她不遠了。她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心想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和越北歌說的那些有沒有叫這人聽去。

    越西辭打眼一瞅就知道魏大姑娘在想什麼。她在這件事兒上沒什麼勝負欲,只要不當着她的面踩她的臉,她都能裝出副聽不見的模樣。

    “你就是北歌的妹妹?我聽說你是庶出,行三?”魏大姑娘將庶出兩個字咬地重重的,頭都要揚到天上了,恨不得只拿鼻孔看她。

    越西辭覺得好笑,她點了點頭,不卑不亢地吐出兩個字,“正是。”

    魏大姑娘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憋了一心的氣。

    心想這越三姑娘還挺沉得住,既沒像越南詩當初那樣上不得檯面,也不像別家庶女那樣滿臉的羞憤。

    她清了清嗓子,神情倨傲,“行了,見也見過了,這兒也不是你改待的地兒,去那邊同我幾個妹妹玩吧。”

    這話說的好像越西辭在她眼前只是個湊趣的玩意兒,她招招手,越西辭就得過來,揮揮手,越西辭就得滾蛋。

    話音一落,魏家的兩個庶出的姑娘臉色如舊,彷彿早就習以爲常。可越北歌和越陵的臉色卻難看得整整齊齊。

    而魏大姑娘恍若未覺,臨了還不忘挖苦一句,“你們這些庶出的,想來更能玩到一塊兒去。”

    “呵。”越西辭噙着一絲冷笑,全不避讓地盯着她。

    這位魏大姑娘也是原書裏有名有姓的女配,名叫魏珺,是禮部尚書與太傅嫡女所出,是家中獨女,出身優渥,自小嬌生慣養,野蠻慣了,說話又不過大腦,幾年下來,差不多是將半個朝堂的世家貴女都得罪遍了。

    也就是越北歌跟她臭味相投,至今兩人還維持着友好關係,是魏大姑娘僅有的幾個手帕交之一。

    然而就這麼幾個好友,也在幾年後禮部尚書爆出醜聞後疏遠了她。

    越西辭覺得好笑。

    嫡出的跟嫡出玩,庶出的跟庶出玩,這是貴女圈不成文的規矩,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爲其中的例外。

    可是魏珺話中明顯的折辱,就是傻子也能聽得出!

    庶女合該低賤,可這難道是她們的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要多子多福,卻還要道貌岸然地說上一句“猶樹之有孽生”。

    真他孃的見了鬼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