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憑舟的手託着越西辭的後腦。

    她覺得自己耳邊一響,像是骨頭砸在石頭上,發出“咚”地一聲。

    沈憑舟的另一隻手撐在越西辭的身側。將一片嬌嫩的青草壓倒,陷進去了一個淺坑。

    兩人離近極了。

    四目相對,鼻尖相接。

    甚至能感到彼此呼吸的溫度。

    沈憑舟喉結微滾,越西辭雙頰緋紅。

    “沈……沈憑舟。”她啞着嗓子,“你趕緊起來……”

    “你抓着我,我怎麼起得來?”沈憑舟眼眸微微帶着笑意,打量了一眼自己衣襟上的兩隻小手。

    越西辭這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自己的雙手竟然依舊緊緊地抓着沈憑舟的衣襟。

    熨燙平整的衣襟被擠出了無數的褶皺,爭先恐後地要從越西辭的手裏竄出來。

    越西辭趕忙鬆開他。

    就在同一時間,耳邊彷彿響起了幾聲哨響。沈憑舟撐在地上的手剎那間收緊,抱着越西辭的在地上滾了幾圈。

    只一瞬之後,他們兩人原本的所在“唰唰唰”地插入了幾根羽箭,力道之大幾乎要沒入地面。

    越西辭滿目驚愕。

    就算她現在安慰自己,第一支羽箭是誤射,那麼這幾根便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要殺人!

    越西辭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她剛剛躲得夠快,那第一根羽箭就能把她和沈憑舟穿成一串糖葫蘆!

    正當她心有餘悸地回想時,大黑跑來兩人的身邊,焦躁地在原地踱着步,惡狠狠地打了幾個響鼻,激起滿身的殺伐氣。

    沈憑舟當機立斷,將越西辭抱上馬背,自己一個飛身騎坐在越西辭的身後。

    大黑馱着兩人掉頭便走。它是名馬之後,又曾陪沈憑舟一同上過戰場,淌過黃沙,浴過鮮血。四肢矯健,非尋常馬匹能敵。撒開了跑起來,定然能將追兵甩開。

    越西辭坐在馬上,身後又有沈憑舟,那顆半懸着的心緩緩落下,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還早着呢!”

    沈憑舟低沉的聲音炸在她的耳邊,越西辭的小心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就聽出了自己的耳邊不僅有着大黑一匹馬的馬蹄聲。

    兩名刺客打馬追來,也不知道這二人騎的是什麼馬匹,竟有着不輸大黑的腳尖。

    刺客穿着營地侍衛的銀紅鎧甲,眼神凌厲,大有一股趕盡殺絕,不死不休的執着!

    越西辭的心“砰砰”直跳。

    這到底是些什麼人?!

    “小丫頭,看來你得罪的這人下了血本要你的命啊!”沈憑舟一邊御馬,還不忘調侃。

    “你少放屁,我這麼溫婉柔弱,得罪誰了?!”

    越西辭被他抱在懷裏,勁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不得高揚着聲音,好確保沈憑舟真的能聽見她這些赤口白舌。

    聽着越西辭的聲音,沈憑舟竟然還笑得出來。

    身後又是兩道箭聲破空而來,沈憑舟一拉繮繩,身體往前壓。兩人貼在一起,緊緊地壓在馬背上。

    大黑的鬃毛扎着越西辭的臉頰,叫她有些喘不上氣。她掙扎了兩下,卻還是被沈憑舟緊緊壓在身下,不叫她露出半點來。

    她看不見前路,卻能感覺到沈憑舟控着馬,漂移似的轉了個彎。

    越西辭皺緊了眉頭,沈憑舟這個彎轉的根本不是他們來的方向!

    “你是不是有病,爲什麼不往營地去。那人多還有侍衛,他們定然不敢追過去!”她悶着聲音質問。

    他們剛剛如果轉到另一側,要不了多久就能遇上巡邏的侍衛。何苦還要被人追着不放?!

    現在轉到樹林的這一邊,路不好走不說,還有可能會遇見林中的野獸,豈不是平添煩惱!

    “太子還在營中,我不能冒險。”

    他說着,擡起了身體,還笑了一聲,“只能委屈越三姑娘同我賭一把了!”

    “瘋子!”越西辭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

    沈憑舟恍若未覺,低吼一句,駕着大黑躍過一節橫亙在路中央的枯木,“抓緊了!”

    大黑穩穩地騰起落下,甩着油亮的馬尾“咴咴”地叫了兩聲。

    越西辭耳尖地聽見身後傳來了“砰”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然而那不知疲倦的馬蹄聲依舊緊緊跟着他們兩人。

    沈憑舟偏頭往回望去,只望見一道凌厲的冷芒已經搭上了弓/弩,正對着自己的背心。而眼前的路上倒着一片枯樹,正擋在路中央。

    “奶奶的。”

    他還真是瘋了,竟然選了這麼一條糟糕的路!

    “小辭,你怕不怕。”他附在越西辭的耳邊,低聲問道。

    越西辭翻了個他看不見的大白眼,“我怕有用嗎?”

    “也是,跟我走了同一條路,你怕也沒用了!”

    沈憑舟話音一落,竟在越西辭的眼前鬆開了繮繩。攬着她的腰,身體一偏躲過了朝着兩人射來的利箭。只是這樣卻也失了重心,眼看就要跌下馬背。

    速度這麼快,就算只有沈憑舟一個人這麼砸到地上,就算不死也得斷條胳膊,更不要說還抱着一個她!

    沈憑舟必死無疑!

    越西辭緊咬着牙,使了喫奶的勁兒,硬是把環在腰上的胳膊掰了下去。

    沈憑舟不是要她跟他賭一場嗎?既然她跟着上了賭桌,那就各憑本事!

    沈憑舟顯然也意識到了越西辭的打算,環着她的胳膊愈發用力,然而卻還是晚了一步,叫越西辭像泥鰍似的滑出了他的保護。

    兩人齊刷刷地從馬背上墜了下去!

    大黑身體靈活地越過了重重阻礙,卻突然意識到背上沒了重量,聲音尖利地嘶叫了一聲。

    身後的追兵也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真的敢拿命拼一條生路,搭在弓/弩上的最後一支羽箭一下脫了弓,軟綿綿的落在了地上。

    越西辭的身體還在半空之中,蹀躞上掛着的黃竹匕首隨着她身體的動作置在半空中。她回想起越陵昨天的叮囑,忽地笑出了聲。

    “沈憑舟,”她表情兇狠,聲音聽起來卻有些超脫的感慨,“我這次要是毀了容以後嫁不出去,你就得養老孃一輩子!”

    沈憑舟輕聲一笑,信誓旦旦地保證。

    “養!毀不毀容我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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