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拉黑這種事,應該是我先開始的,是他對不起我,是我該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
顯然,我遠遠低估了盛雲廷絕情的程度。
他這理由用的多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重重的傷我,到頭來倒是我的錯。
是我說拉黑,是我說互相不聯繫,是我說我死了都跟他沒有關係。
他都當真了。
我顫顫的後退兩步,連連點頭,倔強道,“是,你說的對,我們互相拉黑了,我也早就把你拉黑了。”
盛雲廷擡頭望向我,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是六點四十七分,冬天的夜晚來的格外的早,不一會兒夜色就侵襲過來了。
他提醒我道,“宋茫,距離今天結束還不到6個小時了,你還想我陪你嗎?”
我捂着被凍的發青的臉,覺得這番話真好笑,好笑在哪兒我也說不出來。
我沒理睬他,背過身子開始往操場上走。冬天的夜晚,偌大的操場之後零星的幾個人還在散步,有幾對小情侶就着夜色悄悄的試探彼此的手……我走了十來步,盛雲廷才慢悠悠的跟過來。
我們之間很沉默,冬天的風我們倆的心吹得很遠很遠。
我還記得大二那年學校舉行運動會,不知那個不長眼的偷偷給我跑了個八百米長跑。我一個拿着手術刀的人,向來不擅長跑步,爲了不丟臉,我發誓要絕不能跑倒數第一。
那時候還信誓旦旦的說每晚要鍛鍊,結果就鍛鍊的兩天就放棄了,還是盛雲廷拖着我,每天陪着我跑,監督我才讓我堅持下去。
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阿茫,你要是能跑個倒數第二,我就給你一個大獎。
我問什麼大獎?
他說要在跑步結束之後。
我滿懷期待,結果後來我真跑了個倒數第二。這成績我還是有點小失落,我可是堅持了一個月每晚跑步啊。盛雲廷倒是很滿意,他要兌現他口裏的大獎。就是那天,他把我帶到了一家昂貴的西餐廳,吃了一頓讓我肉疼的大餐。
就是那天,我的初吻給了他。
他低沉又慵懶的聲音湊在我耳旁道,阿茫,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當時以爲他口中的一輩子就是一輩子,現在想來就是一句輕飄飄的謊言。
想到這裏,我終於開了口,淡淡的問,“盛雲廷,你還能陪我跑兩圈嗎?”
他抿緊了脣。
我明瞭,可我還是張口,“昨天你承諾好的陪我,白天已經沒來了,就晚上這點要求也做不到?”
不待他回答,我又補充道,“別忘了,我要是報警,你的那個她免不了喫一頓牢飯。”
盛雲廷只好點頭,“好。”
我跑在內圈,他跑在外圈,開始的時候我跑的還很慢,後來,我越跑越快。可能是我發了神經,可能是從前的那些回憶將我的腦子衝撞的厲害,我就是想拼命的往前衝。
我記得看過一個電影《回到未來》,裏頭說的就是坐上汽車時光機器,只要達到一定的速度,就能穿越過去,穿越未來。我也想穿越一回,穿越到大學的時候,在一開始盛雲廷跟我表白的時候,我就狠狠的拒絕他。
如果我跟他沒有開始,我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痛苦。
我跑的累極了,氣喘吁吁的停下來,偏過頭才發現盛雲廷根本不在我旁邊。
我四處張望,好半天才看到盛雲廷從對面緩慢的走過來。
他走到我跟前說,“宋茫,你跑的太快了。”
“爲什麼不追上來?”我問。
“追不上。”
“……”
“盛雲廷,你根本就不想追,你根本就放棄了追。”我冷冷道,嘴巴里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氣。
我在他的沉默裏緩了過來,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我走得匆忙,他跟在後面腳步時快時慢。
終究是跟我差了好大一段路。
我不理睬他,擡腳走進了學校食堂,直接上了四樓,這裏有一家奶茶店。
我和盛雲廷以前經常過來,我坐在了熟悉了位置,點了兩杯熟悉的奶茶。
盛雲廷走上來的時候,我的奶茶已經喝了一大半。
我說,“給你的。”
“謝謝。”他接過淡淡的回。
我又問,“盛雲廷,時夢伊會給你買奶茶喝嗎?她買的什麼口味的?”
盛雲廷擡起頭,愣住了,“宋茫,你不是說不提她。”
我撇撇嘴,無畏道,“你不是一開始就提了她,一開始就打破了規則,所以,現在又什麼關係。”
他嗯了一聲,回我,“她會給買奶茶,她買什麼我就喝什麼。”
“你不是一向喜歡椰香奶茶?”
“有時候換換口味也不錯。”他道,“宋茫,你也可以換個口味。”他盯着我手中同樣的椰香奶茶說道。
我的手登時鬆開了奶茶,是,這些年我跟着盛雲廷也愛上了椰香奶茶。?
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再喝椰香奶茶。
奶茶未喝完,我已站起身準備走,盛雲廷端起自己的奶茶跟在我後頭。
我走的依舊很快,轉個彎的功夫,盛雲廷又不見了。我只好坐在學校情人坡長亭的椅子上,一個人靠着圓柱盯着遠方的湖面。
湖面波光粼粼,記得那一年,我們逃課了一整天,冒着被老師記名的風險跑去新開的滑雪場。
盛雲廷說我運動細胞不好,可他真笨啊,滑個雪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沾滿身是雪。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回憶了多久,背後終於重新響起了盛雲廷的聲音。
他低低的喘息,呼吸有些不規律,“宋茫。”
“嗯。”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果然距離這一天過去還有五分鐘。他這般姍姍來遲,恐怕是故意拖着最後幾分鐘來提醒我這一天快結束,他想早點跟我分離。
我沒看他,直接道,“盛雲廷坐在我旁邊。”
他坐在我不遠處。
“挨近點。”
“……”
“再近點。靠近我。”
他的大腿剛碰上我的大腿,我便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還有最後幾分鐘了。
讓我再最後一次做回曾經的阿茫,讓他再最後一次扮演曾經的雲廷。
我閉上眼睛,微風輕輕的拂在我臉頰上,我說,“雲廷,握着我的手。”
怕他不願意,我又道,“咱們雖然說好的過了今天一筆勾銷,我說不準會反悔。”
此話一出,盛雲廷果然乖乖的伸出手用力的握住我的手。我沒想到他的手竟然比我的手還要涼。
我也用了力氣握緊了他的手,我想可能會暖和一點,就像我們從前一起在被窩裏互相取暖那樣。
他安靜的坐在我旁邊。
這一刻我們好像回到了從前。
“叫我阿茫。”我說。
他頓了一會兒,張了口,叫了這個已經許久未叫的名字,“阿茫。”
我眼眶驀地發酸,繼續要求道,“再叫兩聲。”
“阿茫,阿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