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說了他小時候的事,說他那個好賭成性的爸爸一分錢都不給他,還總是搶走他媽媽的血汗錢。
他看到別的小孩喫東西就特別饞,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夠喫就好了。所以,他那會兒在酒吧上班的時候,就偷偷的攢錢,偷偷的買着喫。
喫東西的時候,他整個人就會很開心,就會忘掉所有的煩惱和傷心。
江書奕咬了一口雞蛋灌餅,嘴裏包着食物,含糊不清道,“茫茫,這個超級好喫,真的又便宜又好喫。”
他的眼裏綴滿笑意。
我想起了江書馨跟我說的有關於江書奕的過往,這個陽光的大男孩啊,靠什麼支撐起了一整個灰暗的童年。
有人說幸運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好感謝江書馨拯救了江書奕,否則哪裏來的現在的江書奕。
我有點發愣。
江書奕指着我的手裏漸漸涼下來的雞蛋灌餅,催我道,“茫茫快喫,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
我咬了一大口,嘴裏溢滿食物的清香。
我已經很久沒有喫這種小吃了,喫到嘴裏的時候,似乎還是從前的味道。
哦,從前。
盛雲廷也喜歡跟我去夜市,買各種小喫,就在我們大學不遠處,夜市就十分火爆。多少男男女女深夜裏就會來那裏喫東西,約會,那裏散發着濃濃的青春的氣息。
我不再年輕了。
好像一下子,我就老了很多,我的心滄桑的如同一棵深秋枯樹。
“茫茫,好喫嗎?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喫的了。”江書奕問我。
我點點頭,“好喫。”
“那我們再去喫螺螄粉。”
他拉着我就跑到螺螄粉的攤位上,跟老闆要了兩碗。
我的雞蛋灌餅還沒有喫完,再點一碗實在浪費,我說,“我吃不了那麼多。”
“能喫多少就喫多少。茫茫,你看你,你現在太瘦了,你要增肥,太瘦了不好看。”
“……”我失神的咬着東西,我的腦子裏還在不停的旋轉過我和盛雲廷在一起的畫面。
那些畫面衝撞進來,我沒法控制,只能由着它們迅速的佔據我的大腦,把所有的心緒都染上悲傷的色彩。
江書奕自顧自道,“茫茫,其實,你瘦也好看。但我還是希望你長胖一點。我們一起多喫點東西。”
“……哦。”我回過神,朝他笑了一下,笑容裏沒有溫度。
這天晚上,我們吃了很多東西,準確的來說是江書奕吃了很多,我沒有喫完的,他都喫下去了。
他說,食物讓他有安全感。
我問他,安全感是什麼?
他說,就是肚子裏飽飽的。
我點頭,哦。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也喫飽了,可那種身處在陰冷的深淵裏的感覺絲毫沒有褪去。
江書奕打了一個飽嗝,偏過頭問我,“茫茫,你的肚子裏是不是熱熱的?”
“嗯。”
他說,“那就是你的安全感。”
我笑了笑,應了一聲,“嗯。”
那不是我的安全感,我沒有安全感,一個心如死灰的人,哪裏來的安全感。
但有一點我必須承認的是,因爲喫的太飽了,反而讓我疲憊的身體產生了睏意。
在得知盛雲廷死去之後,第一次睡着。
……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發現手機裏有一條消息,是李哲翰發過來的。
我默默的讀着這條消息,抿緊了脣,急忙給李哲翰回覆過去,【好的,晚上見。】
李哲翰一直是盛雲廷的得力助手,但平時跟我並不熟。因爲我身爲醫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很少去盛氏公司,加上李哲翰又是一個男人,男女有別,他也很自覺的跟我保持距離。
在盛雲廷生病期間,他都沒有找過我。如今卻主動聯繫我,那麼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我心事重重的吃了江書奕買的早餐。
喫飯的時候,江書馨問我,“宋茫,你最近幾天一直在忙什麼?”
“沒什麼。”
“宋茫,你有什麼事千萬不要瞞着我和書奕,知道嗎?我們是你的親人。”她忍了好久,終於問了出來。
自從時夢伊過來找茬,又跟我透露遺囑的事情之後,我這幾天都在奔波中。
江書馨早就想問我,又不敢問,生怕問多了,我心裏產生什麼負擔。
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笑,道,“真的沒什麼,我很好,我已經很好了。”
我自以爲我這個笑給他們釋放出的信號是我確實沒事。然而,我實在笑的不夠專業,他們倆眼裏的擔憂不減半分。
江書馨直直的望着我,“書奕說昨天看見你被人潑了茶水。那個人是誰?”
我看向江書奕,他怎麼能把這件事告訴江書馨?
江書馨懷着孩子,不宜爲我的事操心。
江書奕正要開口,江書馨道,“別看書奕,是我問他的,我要是不問,他還不說。宋茫,你一個人到底要幹什麼?”
“沒有誰,就是跟個陌生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宋茫。”
我知道我的謊言說的有夠假的,但我不能告訴他們。絕對不能在江書馨快要生孩子的時候,跟她說這些事。
有那麼一刻,我希望江書馨沒有跟我回來,她還跟江書奕繼續呆在日本。
又或者,她呆在厲墨白身邊都比在這裏好。厲墨白不會傷害她,厲墨白會好好的保護她。
“書馨,你放心。”我握住江書馨的手,認真的說道,“我會好好的保護自己,我會好好的生活。雲廷希望我好好的活着,我就一定會好好的活着。所以,書馨,你自己保重好身體。”
“宋茫,時夢伊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至少得告訴我們一聲啊。你這樣瞞着,我們只會更加擔心。”江書馨無奈道。
我的眸子裏泛了一層淺淺的水光,仔細權衡之下,終於道,“時夢伊說,雲廷很愛我。她要我留在A市,讓我不要離開這裏。這幾天,我一直在找合適的工作。”
爲了掩蓋一個謊言,我不得已又撒了另外一個慌。
江書馨望着我,久久的沒有說話,
我垂下眼瞼。
她說,“那樣挺好。有工作了,你就不會再想其他的了。”
是啊,我也想過,能不能停止想念一個人。
停止想念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