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救我的時候一定忘了把盛雲廷的那枚戒指拿回來。
也許那時候,我陷入了昏迷,那枚本該攥在我的手心裏的戒指掉在了地上。
如果那樣的話,戒指就還在公寓裏。
我想回去找。
我欲起身,江書奕一把摁住了我,擔憂道,“茫茫,你想要幹什麼?你必須得好好修養。”
我說,“我想要找回我的戒指。”
“我幫你找。茫茫,求求你,你別再去那裏了好嗎?”江書奕的眼神溢滿了懇求,他很害怕我再次回到公寓。
那天,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我,他一定嚇壞了吧。
我淡淡的眨了眨眼,像具死屍一般的重新躺回到牀上,我的眸子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我說,“可是,我得找回我的戒指。”
已經沒有什麼念想了。
找回戒指成爲了現在唯一的執念。
這兩枚戒指,是這個世界上我和盛雲廷之間唯一的聯繫。
其他的,都在一場大火中化爲了灰燼。
“以後找,慢慢找,總會找到的。茫茫,等你身體養好了,我陪你一起找。”江書奕急切的寬慰我。
他的話,我並沒有聽進去多少,我的腦袋仍舊空蕩蕩的,似乎也被那場大火燒的什麼都不剩。
我的嘴脣只是輕輕的動了動,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我啊,不需要養身體,也不需要多好。
我啊,好不了了。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把自己裹進了一個幽深冰冷的殼裏,不想叫人看望,也不想讓人關心。
江書奕看着我的模樣,難過的快要哭了出來,他定了兩秒,又緩緩的坐回到原位上,繼續削那個未削完的蘋果。
他說,“茫茫,我就在這裏。你要是餓了,渴了,你就跟我說一聲。你要什麼,我都幫你辦到。”
我輕輕的抿了抿脣。
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都可以辦到的事,我想要的那個人死了,該怎麼辦到。
“茫茫。”過了很久,江書奕再次試探的叫了我的名字。
我依舊沉默。
他猶豫了一會兒,又叫道,“阿茫。”
我悠然的睜開雙眼瞧着他。
江書奕頓了頓,舔了舔嘴脣,拘束道,“我……我……”
“別這麼叫我。”我輕輕的說。
“……好。我只是……”江書奕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他最終緊閉起嘴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有些時光,有些人,有些稱呼,是其他人無法介入進去的。
……
席若深過來給我檢查身體狀況。趁着江書奕出去買東西的時候,病房裏只有我和席若深兩個人。
席若深說我左手的手腕傷口隔得太深,傷了筋脈,大概以後都不能動手術刀了。
這話意味着我以後再也不能成爲一個上手術檯的醫生。對一位醫生來說,手就是不可或缺的工具,我那麼多刀下去,手自然是廢了。
是我自己親手毀了自己的醫生生涯。
席若深沉沉的喟嘆一聲,“宋茫,你怎麼這麼傻。”
傻嗎?
我纔不傻。
你看時夢伊,那個小姑娘,那個跟盛雲廷不過是隻有交易關係的小姑娘,尚且爲了盛雲廷不惜一切,那我呢?
我不傻,我只是懦弱。
“其實,也怪我。”席若深自責道,“那天晚上,我就發現你了不對勁。當時我以爲是自己多想了,沒想到你真的會……”
他的神情裏充滿了懊悔。
那天,他說我不對勁。
但他真的沒有什麼好愧疚和自責的,我只是選擇了我本該要走的路。
況且,我本身就是一個孤兒,無牽無掛的,沒有孩子,丈夫也走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沒什麼意思。
我淡淡的啓脣,“不,謝謝你。只是,你們不該救我。”
“宋茫,是雲廷要你活着。”
“對啊,他既想讓我活着,又想讓我幸福。他自作主張的做了那麼多事,可是呢,你看看我,我並沒有多快樂,也沒有多幸福。”我瞧着席若深,我的語調仍舊是雲淡風輕般的淡然,我的眼眶卻溢滿了悲傷。
我的垂着眼眸,餘光落在我的戒指上,“所以,他憑什麼決定我的生活方式。如果死能夠讓我快樂,那我爲什麼要這麼痛苦的活着?”
“宋茫,你……!”
“我不會活着。”
我要找到戒指,告訴我,接下來還要怎麼死纔好?
割腕太疼了。
我不想這麼疼,我想要輕鬆點死,等到了下面的時候,我會開開心心的告訴盛雲廷。盛雲廷,我來找你了,我好輕鬆的就找到了你,死一點兒也不疼嘛,死是多麼快樂的事。只有活着纔是真正的痛苦。
盛雲廷,你是想要我的快樂,還是想要我痛苦。
“宋茫,你這樣,雲廷怎麼會安心。”
“我就是要讓他不安心。我憑什麼要讓他這麼安心的去投胎,憑什麼讓時夢伊跟他在一起。”我回道。
我的語調始終波瀾不驚,就好像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
席若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的望着我。
他可能覺得我瘋了。
他醞釀了半晌,才緩緩道,“宋茫,你想着死,那你想過辛苦救你的江書奕嗎?”
我手腕處的傷口反射性的疼了一下。
江書奕。
小屁孩江書奕,努力逗我開心的江書奕,哭的稀里嘩啦的江書奕。
“爲了救你,他甚至讓顧子延進來喚醒你。江書奕根本就不認識顧子延,可是,他沒有辦法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個多月了。那天,他恰巧在醫院裏看見了顧子延。他覺得顧子延跟雲廷長得很像,就病急亂投醫的讓顧子延來看你,求着顧子延喚你‘阿茫’。”
我怔然的看向席若深。
這些我都不知道。
所以,我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顧子延,是因爲江書奕求着顧子延來救我的。
“宋茫,雖然你不喜歡江書奕,但那個傻小子真的很喜歡你,他日日夜夜的守着你。可你太殘忍了,他求你活下來。你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告訴他,你還想要去死。那,拼了命救你的他,又算是什麼?”席若深的一字一句都在敲打着我的心。
敲打着我的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我宋茫,憑什麼讓江書奕喜歡啊!
“宋茫,真的,別那麼殘忍。你要是死了,對死去的雲廷,對活着的書奕,都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