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幾次,只要我下逐客令,他必定就走,絕不會多留。
他這樣一個骨子裏帶着高傲和不可一世的人,定然是想要其他人仰望他的。
他頂替了盛雲廷的位置來到了盛氏,而我又是盛雲廷的妻子,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最期盼是應該我不去給他找麻煩。
我死了,對他來說也無所謂。
他今天這般追究,這般這麼湊巧的來到這裏,實在太奇怪了。我搖搖頭,不不不,他不可能無聊到故意來製造和我的偶遇,唯一有可能的是,他也來這棟公寓找人或者辦事情。
而我,這個幾次三番認錯他的人,恰巧在這個節骨眼上遇到了他。
他問我理由。
那我告訴了他理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見到他?
我望着他,道,“因爲,阿茫是盛雲廷喜歡叫我的。因爲,只有盛雲廷可以叫我阿茫。其他人都不可以。”
“哦?就是因爲這個?”顧子延滿不在乎的回我。
我不知道顧子延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有沒有因爲一個稱呼,一個表情,一個背影而痛徹心扉過。
如果他愛過,大抵是能理解我的心情的。
但,顯然,面前的顧子延並未把我的回答放在心上。
“對,就是因爲這個。”
“那我要一直叫你阿茫,會怎麼樣?”顧子延挑眉,玩味的盯着我。
怎麼樣?
我記得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也有人叫我阿茫。每次這個稱呼被人叫出口的時候,盛雲廷都能如同天降般的出現。
他長得那麼溫柔,卻像個地獄使者似的,朝着來人威脅道,【阿茫是我的,不許你們叫。】
久而久之,大家不跟他計較,也就不叫我阿茫了。
就連江書馨都說,盛雲廷有時候霸道的像個土匪頭子,絲毫不講道理。
也沒有怎麼樣。
只是現在盛雲廷死了,沒有人來阻止別人叫我阿茫了。
是我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他人叫我阿茫。
我沉思良久,想着過去的那些時光,想着盛雲廷一遍又一遍的宣示着,【阿茫是我的】。想着時光裏的歡樂,這種歡樂而今讓我鈍痛。
“阿茫,如何?”
顧子延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
我說,“如果你再叫我阿茫,我便告訴喬小姐,你喜歡我,你纏着我不放。”
我故意拿出喬晚晚來威脅他。
我想如果他是一個好男人,就應該和其他的女人保持距離,一心只看自己的妻子。
顧子延低頭淺笑,他的眉目被樓梯口昏黃的燈光暈染的幾分溫和,越發像盛雲廷,他說,“宋茫,你怎麼突然變得聰明瞭,還知道威脅人了。”
提起喬晚晚,他果然還是有些忌諱。但,他的神情裏倒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擔心。
我跟着道,“顧先生是個有家室的人,應該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特別是像我這種離過婚,又死了丈夫的女人,你跟我走得太近,會遭人閒話的。”
誰知我這句話剛落音,顧子延就上前兩步,直接走到我面前。
他就站在我下面的一級階梯,彼時,他只比我高一點點。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深邃的眸子裏盡是戲謔,而後,他伸手緩緩的勾住我的腰。
我猛地一驚,腰上似乎被什麼毒蛇纏繞住似的,難受又害怕。
我下意識的要掙脫,差點摔倒。
這個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放開我!”我惱怒道。
這還是我第一次對他露出如此生氣的表情。
我的眉毛擰起來,不快的瞪着他。
他絲毫不在意,眉眼舒展,嘴角反倒是含着幾分得意的笑,“你要是再動,我就丟下你。從十八層樓梯摔下去,會怎麼樣?”
十八層,原來已經到了十八層。
都說十八層地獄,這好像是種預兆,你看,恰好在十八層。從這裏摔下去,應該就直接到了地獄了吧。
顧子延這麼一說,我就掙扎的愈發厲害。
我冷冷的說,“那就從十八層摔下去吧。”
顧子延斂了笑容,站着沒動,他的手指緊緊的扣住我的肩膀。半晌,終於鬆開,把我放下來。
他的面上隱隱的有怒氣,“摔死了,好去見盛雲廷?盛雲廷很好嗎?在你眼裏盛雲廷就沒有不好的地方?”
“是。”
“呵,呵。”顧子延連連冷笑,“你以爲了解的盛雲廷就是全部嗎?”
“是。”
生活了十年,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盛雲廷。
我說完,顧子延便轉過身朝樓下走,一言不發,他的背影仍舊那麼像盛雲廷。他走進了樓下轉角,進了樓道,一轉眼就不見了。
他就像是電影電視中的人,一個眨眼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個眨眼又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過來是什麼目的。
也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的就走了。
更搞不懂,我是說了哪句話,讓他動了要走的意思。如果我懂的話,下次再有見面的機會,我就會一擊即中,讓他直接轉身走人。
我重新開始爬樓梯。
費了好大的力氣,我終於到達了二十六樓。
我喘着粗氣,癱坐在地上,盯着燒焦的大門。
大門口,有人正翻看着手機靠着牆壁,一隻手抵在了牆面上,神情很是悠閒。
見到我,那人偏過頭,“爬上來累嗎?”
正是顧子延。
他不是走了嗎?爲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裏?
我錯愕的盯着他。
就在今天傍晚短短的時間內,我真的被顧子延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他倒是給了我解釋,“我等了你很久,很好奇,你到這裏來是要幹什麼。”
“不關你的事。”
這次,他沒搭腔。他只是靜靜的看着我拖着虛弱的步伐走進公寓內,靜靜的跟在我身後,靜靜的看着我盯着堆滿塵土的地面尋找着什麼。
我也只當他不存在。
我想我的戒指應該在臥室。
我蹲下身,跪在地面上,雙手在焦土裏摸索着,尋找着。
我白皙的手指沾滿了灰塵,我就這麼一寸寸的挨着土地找,臥室找不到。我想着可能是江書奕抱着我出去的時候,我的手鬆了掉落到了客廳裏。
我不肯放過任何一絲能找到的機會。
我穿着簡單的病號服,外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此時我的身上已經髒污不堪。
我從臥室幾乎是爬着到了客廳。
過了很久,顧子延突然的蹲下身,他輕輕的說,“宋茫,你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