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笑，有種小孩子惡作劇成功了的得意感。
顧子延瞧着他頭頂的瓶子，還需要一段時間，直接對着我道，“宋茫，你過來。”
我沒動。
我對他口中重要的事情根本毫不在乎，我還想着阿喬的點滴打完，我好關掉診所的門，然後回家喫飯呢。外婆外公還有江書奕他們一定都在等着我。
“你過來。”顧子延再一次道。
沒等我拒絕，顧子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打開車門，把我塞進了他的車裏。
我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想着既然走不了，不如聽他說有什麼事。
能讓他大老遠從A市跑來鄉村找我，一定不是簡單的說一句“心疼”。
我在等他說話。
他倒是保持沉默，就那麼望着窗外，一言不發。
好半天，他終於開口，冷笑了一聲，“宋茫，我不說話，你就不能先跟我說話嗎？”
“我跟顧先生有什麼好說的。再說，不是顧先生要跟我說什麼……重要的事。”我一字一句，平淡的回他。
“宋茫，你嘴皮子挺利索。”
“謝謝誇獎。”
其實，我也不是最笨的人，我以前就是在盛雲廷面前嘴笨。因爲我愛他，所以說話的時候，常常慌張的不知所云，一句話能說的顛三倒四。
對外待人，我就不想總是落了下風。
一般不懟人，想懟的時候便是就懟了，懟不過，我也就轉頭就走，絕不在嘴上戀戰。
活了三十年，也就是在跟着盛雲廷的時候，做着最天真的小女人。
他沒了，我也就成長了。
迫着自己成長了。
“阿茫。”
我一個偏頭，瞪着顧子延。
顧子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才知道，他是故意叫這個名字，引起我的注意，叫我生氣。好讓他扳回一城。
我不想着了他的道，重新坐正了。
顧子延咳嗽了一聲，心裏似乎舒坦了一些，他說，“宋茫，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可以借錢給你。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如今條件，我已經想好了。”
“但是，我現在不想借錢了。”我乾脆的回道。
“你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地方？”
“也挺好。”
“……”顧子延可能沒有料到我會是這種回答，望着我許久，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他不知道，我其實要的本來就很簡單，只要簡單的生活，有一個人真心的陪伴我就夠了。
他滿心的過來讓我搶回盛氏公司。
我是有這個想法。
但不是此時，或許，我真的天生懦弱，纔會如此這般躲在這種地方逃避。
我承認，我有些害怕回到A市，回到盛氏公司，我怕想起盛雲廷，更怕自己選擇了活下去，卻永遠沒有辦法走出去那個悲傷的圈。
良久，顧子延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東西，他拿過的手，放在我的手心。
我慢慢的攤開手掌心，看見了一枚戒指。
一枚我的戒指，我在盛雲廷的墓碑前丟失的戒指，原來在這裏，是被顧子延拿走了。
他道，“我以爲你還會回來找。”
他什麼時候跟着我去了墓園，怎麼我一個轉身，他就把我的戒指拿走了？
一股怒火猛地衝到了我的頭頂，我再也沒有辦法保持淡定，我狠狠的瞪着顧子延，一把抓住了他的西裝，“你憑什麼跟蹤我？憑什麼拿走我的戒指？！”
顧子延涼涼的扯開我的手，“你自己要丟的，你自己不要盛雲廷的，幹嘛還要裝作生氣的樣子。”
不是我不要盛雲廷。
我從來沒有不要盛雲廷。
是他死了。
死了！
“宋茫，我借錢給你，你回到A市。”
“不。”
“你要留在這裏，明天就能看到盛氏大樓招牌被拆下，直接叫‘顧氏’。”
顧子延還在刺激我。
他逼着我回A市，他就那麼沒有目的的逼着我。
我的手攥緊了。
這個時候，阿喬已經從診所出來了，他在淡淡的月光下眯着眼睛，徐徐的走過來，屈指敲着車窗戶。
窗戶被搖下。
阿喬道，“姐夫，我好了。”
我掩住情緒，偏頭去看阿喬的手，他自己拔下的針管嗎？
我正好趁這個機會下車，讓阿喬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自己則回到診所，檢查一番關門。
我從診所出來，顧子延的車已經開走了。
我嘆了一口氣，想着恐怕過不了顧子延還會過來。回到江書奕外婆家的時候，江書奕正坐在石頭臺階上等我。
他的頭頂是一盞老舊的白熾燈，他正低頭專心的看着手機。
聽見動靜，忙擡起頭，“茫茫。”
江書奕站起身過來接我，一面問我工作的情況，一面招呼我喫飯。因爲回來的晚，他們已經先喫過了。江書奕讓我坐下，忙跑去熱飯菜。
我說，“書奕，能把手機借給我看看嗎？”
“茫茫要手機幹什麼？”江書奕有些緊張的握緊了自己的手機。
那模樣，好像手機裏有什麼祕密似的。
我說，“好久沒有看手機，想看看新聞什麼的。”
我是想看新聞，是想看盛氏的新聞，顧子延之前就說要給盛氏改名，卻到了今天才特意告訴我，明天就正式改名。
網上一定有消息傳出來，我想探探真假。
我千百次告訴自己不要關心盛氏，末了，還是忍不住。
江書奕把手機打開，在裏面點了好幾下，不知道點了什麼東西，而後，才交到我手裏，他舔着笑臉說，“茫茫，明天給你買個手機吧。”
自從我的手機在大火裏被燒了之後，我就沒有用過手機了。
一開始是想跟着一起死，想不起手機，後來是沒錢，又不想把錢花在手機上。對我來說，手機不是一種必需品。
這讓我看起來像個異類。
我說，“暫時不用，以後再買吧。”
我翻開江書奕的手機，搜了一下盛氏，可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看到盛氏改名的消息，難道說顧子延在騙我？！
我心中泛着疑惑，正準備把手機還給江書奕。
手機界面上卻突然蹦出了一條信息，【你竟然敢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