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的悲哀,像是有千斤萬斤的重量似的壓在他的身上。
喬悠悠粉嫩的指尖撿起那張銀行卡,冷笑一聲,驀地狠狠的丟在了江書奕的臉上,她咬着後槽牙,發狠道,“江書奕,你賤不賤!”
這一句罵出來,不夠似的,繼續對着江書奕破口大罵,手指着江書奕的鼻樑,“你他媽拿着我的錢去給這個女人!”
“不是你的錢,那是我自己掙得。”江書奕緊緊的盯着喬悠悠,他的目光又冷又疼。
“你自己掙得!江書奕,你現在喫的喝的,你開的民宿,哪一樣不是我給你的!沒有我,你活的就像條狗!你還不死心,還敢背叛我。如果不是我提前來到餐廳,還不知道你們在這裏幽會呢。江書奕,你偷偷跟她見了幾次面了?是不是把我給你的錢都給了這個女人!”
喬悠悠聲聲控訴,江書奕低下頭,我能看到他突起的太陽穴的青筋。他在壓抑着,痛苦着,卻又無奈的無力反駁。
“我沒有。”他猛地擡起頭,眼裏有着憤怒的火光,“茫茫她不要我的錢,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我的錢。是我要給她的。”
他剛說完,喬悠悠便忍受不了的朝他的臉上揮了一巴掌,她鮮紅的脣,一張一合,又命令道,“把那張銀行卡給我撿起來!”
江書奕冷着臉,沒動。
“撿起來!”喬悠悠再次道。
她似乎生氣的有些過度,肚子猛地一陣疼,她捂着肚子,表情看起來很痛苦。
我有些慌張,喬悠悠身爲一個孕婦,是不宜動怒的,這樣對孩子不好。
我正要開口,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江書奕的目光逐漸軟了下來,他收斂了自己的脾氣,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他彎腰撿起了那張銀行卡。
他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衝動行事的大男孩了。
他是真的變了。
他的眼裏沒有了光。
他學會了妥協,學會了朝命運低頭,學會了痛苦,也學會了放棄。
他默默的把銀行卡遞給了喬悠悠,輕輕的道了一句,“都是你的。”
喬悠悠這時才痛苦中展露出一絲笑容,她有意的看了我的一眼,將銀行卡收到了口袋裏,而後,聲音跟着放軟,“書奕,我的肚子好痛。寶寶好像有事,你帶我去醫院吧。”
“好。”江書奕站起身,扶着嬌弱的喬悠悠。
他們一起往外頭走,走了兩步,江書奕回過頭看向我。他抿緊了脣,他的那雙眸子裏充滿了歉意。
其實,他不需要道歉的。
他沒有對不起我的。
我朝他笑了一下,笑的悲哀又真誠,我想告訴他,書奕,放下吧,我們都放下吧。
我們無論如何也抵不過命運的。
他跟着也笑了一下,那一笑,卻讓我覺得悲傷四溢,周圍一股黑夜侵襲的味道。
……
他們走後沒多久,顧子延才轉過身朝我走過來。
剛剛他目睹了一切,可他只是做了一個看客,隔岸觀火般的瞧着我的狼狽和不堪。
他默默的坐在我的對面,從桌子上抽出幾張紙巾遞給我。
我接過,擦着自己的臉頰和頭髮,想着把喬川的圍巾也弄髒了,就抱着圍巾用力的擦拭着。
擦着擦着,我的眼眶就開始不受控制的泛紅。我拼命的壓回去,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當做自己很平靜,當做自己刀槍不入。
顧子延安靜的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麼,東西還沒喫,他又拉着我走出餐廳。
我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可我只想要回去,想縮在公寓裏,想讓喬川陪着我再看一次《泰坦尼克號》,這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哭一次了。
喬川會懂我,喬川不會過問其他的。
喬川是知道的。
我真不想再聽顧子延時不時蹦出來的諷刺,那刺就紮在我的心房上,說不痛,那都是假的。
我僵硬着不肯上車,聲音在寒風裏越發的冷,“顧先生,禮物也買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能不能讓我先回去。”
“不行,上車。”顧子延強硬的命令道。
我站着沒動。
他乾脆道,“宋茫,上車,我不想說第二遍。”
他又要威脅我。
這次,我不想受他的威脅,哪怕他叫我“阿茫”,我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我退後兩步,打算直接叫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回去。
誰知我剛轉身,顧子延便伸手,一個大力抓住了我的手腕,動作迅速利落的把我丟進車裏,鎖住了車門,對着前方的司機命令道,“去金鷹。”
金鷹是A城著名的購物廣場,也是A市消費水平最高的地方,一般都是所謂的上流人士去的地方。
顧子延帶我去那裏幹什麼?
我心中疑問,卻默默地坐在車上什麼都沒有問。如果,我是任他擺佈的玩偶,那我就不該有任何的思想。
可我這副樣子,在顧子延眼裏顯然被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
他覷着我,出言習慣性的冷諷,“過了這麼久了,還在爲情所傷?宋茫,我一直以爲你專情的很,心裏頭只惦記着那個死去的盛雲廷。沒想到你還挺博愛的,我看你還真的挺喜歡江書奕那個小子的。怎麼,心有不甘?想爲他去死?這麼一副悽悽慘慘的模樣,你到底喜歡誰呢?”
我半闔着眼,眼尾掃了一下顧子延。
明明是同一顆心,怎麼他跟盛雲廷卻截然不同。盛雲廷纔不會這般對待我,這般樂此不疲的傷我。
喬川騙我,說什麼顧子延會有盛雲廷的記憶,顧子延會變得越來越像盛雲廷。
瞧顧子延這模樣,這冷峻的面孔和冰冷的眼神,怎麼可能會是盛雲廷那般溫潤如玉的人?
“我到底喜歡誰,那不重要。不勞煩顧先生關心。”
“你!”
其實氣顧子延很容易,只要反着說話,只要足夠冷漠,總能點着他的怒火。
顧子延現在是越來越喜歡生氣了。
看他現在,又一副醞釀着如何傷我,如何反駁我的模樣,看他皺起的眉毛,還有咬着牙的模樣。我看着,竟是有幾分好笑。
像是在逗一隻高冷的貓。
這高冷的貓一旦破功,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宋茫,你……”他似乎想好了怎麼說我。
就在他咬牙切齒的功夫,我忽的沒忍住輕輕的笑出了聲。
顧子延的話戛然而止,那瞬間,他眼裏的冰冷和憤怒一下子碎裂開來,像被窗戶上被砸碎的玻璃似的,嘩的一下子,全部掉落。
他動了動嘴脣,定定的看着我。
半晌,一點紅暈很微妙的爬上了他的耳稍,他偏過頭,冷哼一聲,跟着看向窗外,不再看我,連懟我的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