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亦錦繡 >第二十二章 春光
    不知道是補湯的功勞還是婚事的功勞,解時雨的臉色似乎也跟着紅潤了起來。

    她越是紅潤,解時徽就越蒼白,她越高興,解時徽就越不高興,她越神清氣爽,解時徽就越萎靡不振。

    到了納吉那日,竟然是文鬱親自前來送禮。

    既然已經訂親,他也可以不必太過避嫌,便在花園裏見解時雨一面,而解時雨竟然害羞起來,一定要拉着解時徽一同前去。

    文鬱臉色不是很好,眼睛下面還有些許烏青,人也瘦了許多,衣裳從肩膀上往下蕩,顯出一種病弱的儒雅。

    站在花園裏,他笑着向兩姐妹拱手:“二姑娘是來監督我的嗎?”

    解時徽連忙搖頭,靦腆一笑,又緊緊抓住解時雨的手。

    她今日頭上戴的是珍珠,身上穿的是月白色衣裙,越發容秀可愛,小巧玲瓏,瑩瑩放光。

    反倒解時雨穿的是秋香色的舊衣裳,打扮的也十分樸素,頭上只插了一根素銀簪子。

    饒是如此,文鬱的目光並沒有看向解時徽,他越是不看,解時徽就越覺得他非同一般。

    他溫聲道:“這些日子我一直病着,也不知道母親居然去普陀寺求了……委屈大姑娘了,我如今身體漸好,大姑娘放心。”

    言下之意,便是讓解時雨放心,他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解時雨也不願意他死,因此笑的和和氣氣:“世子說笑,無論如何,都是我高攀了。”

    文鬱從袖中取出一個黑漆首飾盒,遞給解時雨:“我不能親自去捉一對雁來納吉,除了那些小禮,這算是我自己的一點小心意。”

    首飾盒不重,解時雨拿在手中,一邊道謝,一邊十分誠懇的和文鬱敷衍。

    他們兩人都是禮貌有加,說的話也是平淡如水,毫無趣味,把站在一旁的解時徽聽了個頭暈眼花。

    偏偏這兩人你來我往,好似要永遠這麼寒暄下去一樣。

    解時徽恍惚了一下,看着他們兩人像是相敬如賓了幾十年,打從心眼裏發出一種疑惑:“他們兩人的八字爲什麼會合的來?”

    她想要是自己,此時必定要讓文鬱坐下,問他身體如何,喫的什麼藥,看了幾個大夫。

    母親爲什麼不把自己的八字也送過去給文定侯府合一合呢?

    興許她的八字比解時雨的更好啊。

    她很想去問問解夫人,可她不能去,她乖巧謙虛,怎麼能因爲嫉妒姐姐的婚事就跑去質問母親。

    正在她遐想之際,相敬如賓的兩人已經寒暄完畢,文鬱也準備告辭。

    解時徽隨着解時雨茫然的往前走,準備送文鬱出垂花門,腳下不知怎麼一個踉蹌,整個人都撲了出去。

    解時雨驚呼一聲,小鶴和青桔離的太遠,一時間也趕不及,好在文鬱就在一旁,攔腰將人攬了起來。

    人還沒站穩,文鬱就已經將手收了回去。

    美人多心計,他不想節外生枝。

    而解時徽被他這輕輕一攬,心已經跳成了擂鼓,天氣日漸暖和,她爲了漂亮,穿的也不多,文鬱手上的溫度直接透過薄薄的春衫,傳到了她的皮膚上。

    甚至這短暫的觸摸都是有香味的,

    這一刻她真是嫉妒的要發狂,一把火從心裏往上燒,是嫉妒之火和愛意的混合,燒的她面紅耳赤,兩眼放光。

    文鬱太好了,這樣一個有禮有節的世家子,除了他再找不到第二個。

    她垂着頭,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解時雨似乎並沒注意到她的心思,將文鬱送出去之後,她自然而然的領着妹妹回後宅,順便將花園中攔路的石子踢進石堆中。

    花園裏鋪的清一色灰色小石子,踢進去的這一枚要大上不少,顯得格格不入,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回到東院,解時徽請解時雨再坐坐:“大姐,文世子送的你什麼啊。”

    解時雨大大方方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根碧玉荷葉蓮花簪,小巧精緻,蓮花上還有兩粒珍珠做的露珠。

    她拿出來遞給解時徽:“你看如何?”

    解時徽小心翼翼接過,在手心裏摩挲:“嗯,好看。”

    看了半晌,她不捨的放回盒子裏:“大姐,能不能借我戴一天啊。”

    小鶴站在解時雨身後,眉頭緊皺,見解時雨一點頭,更是氣了個七竅生煙,心想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二姑娘得逞,說好借一天就是一天多一個時辰都不行,時間一到她就討回來。

    然而不等她來討,還沒喫晚飯,解時徽便哭哭啼啼來西院賠罪,說玉簪子被她失手打碎了。

    小鶴氣的差點吐血。

    解時徽賠了罪,怏怏不樂的去了解夫人處,解夫人摟着她又安撫了一番。

    “不過是一根玉簪花,不值錢的東西,文定侯府多的是,還值得你哭一場。”

    解時徽小聲道:“母親,我以後……以後會嫁個什麼樣的人啊?”

    “放心,”解夫人志在必得,“母親還能給你挑差了,以後你大姐出去玩,我讓她都帶着你,憑藉着文定侯府的關係,必然是個好人家。”

    解時雨默默回屋,熄燈休息,才悄悄將那根玉簪拿出來,和披風擺在一起。

    憑藉文定侯的關係,那就是說她嫁的人,肯定是不如文鬱的了。

    爲什麼永遠都是這樣?

    解時雨彷彿就是她的剋星,一直以來都要踩住她,壓住她,讓她無法伸直了腰桿。

    她有時候真想大殺一場,擺脫解時雨的圍困,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

    白天沒有燒完的火焰再次升騰,讓她忍不住尖聲大叫,將被子枕頭都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下。

    嚴嬤嬤從夢中驚醒,想進去看看,剛推了一下門,就聽到裏面解時徽柔柔弱弱的聲音:“沒事,我做了個噩夢,不用進來,睡吧。”

    一夜風平浪靜。

    婚事來的急,時間定的更急,就定在四月二十八,就好像文鬱隨時都會死,必須得立刻用解時雨這尊菩薩壓一壓。

    然而這一切都和解時雨不相干。

    她遊離在這一場婚事之外,冷眼旁觀,不管去哪裏都帶着解時徽。

    哪怕是見文鬱。

    文鬱也並沒有馬上就要去死,還有餘力避開衆人帶着她們增進感情。

    春意越來越濃,陽光明媚到了流鼻血的地步,人和動物全都躁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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