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亦錦繡 >第四十章 老狐狸
    節姑知道今天有一場和談,還請來了侍衛親軍的大人物,二話不說,就將茶肆包下,光明正大的在這裏偷看。

    一同來的還有解時徽、文花枝、解時雨。

    嬤嬤丫鬟站了一屋子,自然不會讓她們胡鬧,她們就從窗戶往外看,看一看這大人物究竟是誰。

    節姑並沒有看清楚陸卿雲,隔的遠,陸卿雲身邊又總是圍着隨從,再加上那麼大一輛馬車擋着,她也就隱隱約約的看着了個大影子。

    “這人怎麼這麼大的架子,花枝,你以前見過麼?”節姑皺起眉頭,很是不喜。

    她見過的男人,從小孩到少年,再到中年,清一色的都是談吐優雅,文質彬彬,尤其是文鬱莊景這一輩,更是風度翩翩,精緻而且單薄。

    而陸卿雲哪怕只是給了她一個影子看,這影子也一看就不是個善類,洶涌的帶着殺氣。

    文花枝搖頭。

    她本來膽子就小,更被陸卿雲的大架子給嚇了一跳,又害怕事情與自己所料的不一樣,不僅嫁不成莊景,還可能會被和談到廟裏去,更加憂心忡忡。

    節姑又問解時徽:“解二,你最近不是經常跟着文夫人赴宴嗎,你也沒聽過?”

    不等解時徽回答,一旁的嬤嬤低聲提醒節姑:“該叫世子夫人。”

    節姑不以爲意的一撇嘴,雖然家裏人都說解時徽如今身份不同,讓她改了以往的隨意,可她實在沒覺得解時徽比自己尊貴到哪裏去了。

    還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副登不上臺面的樣子。

    “知道了,我一時口快,”她回了嬤嬤,又問解時徽,“你聽說過這個人沒?”

    解時徽捏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喝的心不在焉,連茶涼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節姑在跟她說什麼。

    她身上痛,心裏更痛,知道文定侯府如今亂糟糟的,文鬱無暇去納妾,她的苦日子還未到頭。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方纔隔着窗遠遠看見文鬱,竟然依舊打從心裏認同文鬱的出色。

    這一點愛意,幾乎把她折磨的死去活來。

    節姑看她發呆,便要去逼問解時雨,但是解時雨只擡起頭回望了她一眼,她就覺得十分無趣。

    她自顧自的說:“我聽說爲了請他說和,你們文定侯府和承恩伯府,各自出了一萬兩銀子,請他出面,這麼看,他也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解時雨輕輕一笑:“節姑家資豐厚,兩萬兩銀子自然不算什麼。”

    不當家的嬌貴姑娘,連自己臉上塗抹的胭脂都不知道多少銀子,又哪裏知道兩萬兩銀子到底有多少。

    在她們看來,非得估不出來價的東西纔是最值錢的,無論如何也請不動的老學究纔是大人物。

    節姑不懂她的諷刺,心思很快就轉去了別處,眉飛色舞的給她們看她手上那一對顏色碧綠的鐲子。

    遇仙樓裏結束的也很快,陸卿雲無暇與他們多談,盡了自己兩萬兩銀子的責任,便一言不發的走了。

    沒了陸卿雲,其他人也沒心思再推杯換盞,都琢磨着馮番嘴裏泄露出來的那兩句話,奔回家去了。

    文鬱送兩位解老爺上馬車,先送解正,再送解清的時候,忽然道:“解伯父,戶部二品的這一個缺,拖了這麼許久,您應該活動活動了。”

    解清上馬車的動作立刻停住:“世子這話從何說起?”

    他心想自己怎麼可能沒活動,花出去的錢流水似的沒了蹤影,連個響聲都沒聽到。

    要是活動有用,他早就是二品大員了。

    文鬱低聲道:“太子被申斥,如今補缺的差事放到了吏部尚書張宣手裏。”

    解清一擺手:“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張宣油鹽不進......”

    沒有人真的無懈可擊,但至少目前——他們還沒發現張宣的嗜好。

    不愛錢、不愛女人、不愛喫喝,張宣就是個無趣的小老頭。

    文鬱打斷他:“張宣有個獨子。”

    解清眼珠子一轉,來了興趣:“這我知道,他這獨子並不在京城,一直在外讀書。”

    “在外是真,讀書是假,”文鬱神祕一笑,湊近解清耳朵,“張宣的兒子張闖,好色、克妻,娶過四房夫人,如今膝下無子。”

    他對於膝下無子這種事,總是格外關注,不然這祕密也不會被他窺破。

    “當真?”

    解清深深吸了口氣,一口氣還不能讓他平靜,又深吸了一口,才極力的平復了心情。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他不能去認張宣做乾爹,但他可以給張闖送個好生養的夫人啊。

    他怕自己會在此時此地笑出聲來,狠狠的拍了拍文鬱的肩膀:“賢侄,你和我們解家是姻親,都是一家人,以後常來往。”

    文鬱被他拍的肩膀一歪:“您慢走,我夫人還在茶肆裏喝茶,我去接她一同回去。”

    解清哈哈一笑:“我們家姑娘也在那裏,我也去接了她回去,免得她在外面惹禍。”

    他並非忽然想起了節姑,而是爲了從文鬱口中再探聽一點消息。

    兩人一同往茶肆走去,茶肆中女眷齊齊起身行禮,美的各有千秋,而文鬱和解清都在第一時間看向瞭解時雨。

    文鬱在解時雨身上屢戰屢敗,仇恨也越積越多,不由自主就往她身上看。

    她今日穿一身桃紅色紗衫,越發顯得肌膚賽雪,身材修長,烏黑濃密的頭髮挽了個小髻,上面明晃晃的插着兩根金簪。

    金簪這種俗物,偏她戴的如此貴氣。

    他的思緒在她身上有一瞬間的迷亂。

    這種迷亂讓他五臟六腑都處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烈火炙烤下,十分難受,不得不移開了目光。

    而解清看的卻是解時雨眉間的那一顆觀音痣。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傳聞,普陀寺的高僧都說解時雨八字好。

    再然後,他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張闖克妻。

    八字好,只定了個親,就把瀕死的文鬱給衝好了,可見這八字有多硬有多好。

    再加上這一副天生的菩薩相,簡直就是——就是爲了他的戶部尚書而生啊!

    他在心裏猛地一拍巴掌,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雖然不知道解時雨的深淺和底細,但他混跡於官場多年,真傻還是假傻,總不會太看走眼。

    這位侄女有主意,不會任人擺佈。

    不過他也算得上一隻老狐狸,要從他手裏脫困,可沒這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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