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亦錦繡 >第一百二十二章 壞小孩
    元夫人緊緊拉着陸鳴蟬,一路往自己屋中走去。

    鎮國公的詫異、鄭世子的調侃、元家兩兄弟的來歷,她全都不管,腦子裏所思所想,只有一件事。

    陸鳴蟬該死。

    不能再縱容他們如此肆無忌憚下去了。

    她不過是昨天去了一趟巨門巷,今天就來了這麼一對不像她的兄弟,那明天呢,後天呢?

    有朝一日,這小子是不是就該登堂入室,爲他母親報仇,再將自己挫骨揚灰?

    芝蘭那邊是怎麼回事,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等不及了。

    要是依照她的想法,她真應該一把火將巨門巷燒成灰燼。

    從她在城頭上看到陸鳴蟬第一眼起,這件事情就變成了洪濤巨浪,在鎮國公府中滾滾來去,她無從阻攔。

    對方是一步步,一口口,要將她蠶食。

    將陸鳴蟬推搡進屋子裏,她不讓任何人靠近,將門一關,就和陸鳴蟬一起關進了屋子裏。

    陸鳴蟬自行落座,好奇的東看西看,博古架上擺着許多精巧貴重的小玩意兒,他看的格外認真。

    外面春光明媚,太陽光從綃紗裏透進來,落在他有些黑的臉上,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壞小子。

    他看了半晌,才扭頭看一直站在門口盯着他的元夫人。

    “你找我幹什麼?”

    元夫人慢慢上前,猛地將兩隻手圈住了陸鳴蟬的脖子。

    陸鳴蟬人很瘦,坐在大椅子裏,受了她這突然襲擊,不由地往後一縮,結果被這把大椅子給圈住了,無處可逃。

    他勉強伸出一隻手,悄悄地擺了擺。

    而元夫人掐着他,兩隻手用足了力氣,她的手原本是軟的,此時此刻也變的格外硬,骨頭一節一節的往外伸展,是個非把陸鳴蟬掐死不可的狠厲。

    陸鳴蟬被掐的瞬間斷了呼吸。

    身體被斷成了兩截,一截是脖子往上,殘存的氣血蜂擁而至,涌入頭臉,將他的臉變成了個又黑又紅的難看模樣。

    一截是脖子往下,氣血斷了來處和去處,全都積在了肺腑之中,越積越多,最後憋脹的幾乎要爆炸。

    元夫人整個人的力量壓在了雙手上,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裏鼓出來。

    她非殺了他不可。

    先殺了他,再殺瞭解時雨。

    家醜不可外揚,鎮國公不會把她送去官府一命抵一命,看在家裏孩子的份上,也不會暗中處理她,她可能會被關起來,可能會被送走,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她還是鎮國公夫人,她的孩子將是世子,等她的孩子做了鎮國公,她就能重見天日,安安穩穩的做一個老太君。

    陸鳴蟬感覺到了迷糊,然而衝着元夫人,他忽然咧開嘴,做了個無聲的笑容。

    這個笑顯得很壞,是心裏的戾氣被挑動,以至於黑血翻騰的笑。

    陸鳴蟬討厭外面的一切。

    他們打他,罵他,餓着他,讓他喫夠了苦頭,一直到陸卿雲來到爲止。

    他逃到了陸鳴蟬的翅膀下,現在又逃到了解時雨的翅膀下,想做個好孩子,但是不成,因爲有人要殺他。

    元夫人看着他這個笑,心中越發驚悚,以爲自己是見到了魔鬼,正想要再加把勁,忽然兩枚石子從窗外穿透綃紗,正打在她手臂麻筋上。

    兩手頓時一鬆,再沒了力氣。

    她猛地往後一退,踉蹌着坐到了陸鳴蟬對面的椅子上,腦子依然是很清楚,知道自己殺不了陸鳴蟬。

    殺不了,她只能從牙關中擠出兩個字:“壞種。”

    陸鳴蟬得了自由,大口呼吸,新鮮氣息經過喉嚨,帶來火辣辣的痛感。

    肺腑不再脹的要爆炸,臉上充的血也消散下去,他從硬邦邦的椅子裏直起身來。

    他笑道:“我是壞種,那你周萍呢?鳩佔鵲巢,殺人害命,莫非是個好人?”

    元夫人冷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陸鳴蟬很嫌惡地看她:“大姐說的對,一個人不到絕路,絕不會悔改,

    我還想問問你,你既然這麼壞,爲什麼還要留我娘活這麼久?”

    元夫人又是一聲冷笑,聲音有點走調,顯然心中不如表面上這麼鎮靜,還是惶然:“我心善。”

    陸鳴蟬架起二郎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我知道。”

    元夫人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陸鳴蟬扒拉着桌上的糕點,並不喫,而是調皮搗蛋似的挨個捏的粉碎。

    他的行爲舉止都是孩子式樣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元夫人活活氣死。

    “你先用計逼迫我娘跟你換個身份,這計我猜十有八九是和貞潔有關,對不對?”

    元夫人只當自己沒聽見。

    “你以爲自己成功了,準備殺我娘滅口,可是沒想到,你還沒嫁進來,就發現這個辦法行不通,

    因爲你是個鄉野村姑,什麼都不懂,這鎮國公府的門檻對你來說太高了,就算你費勁邁進來,也是步履維艱——這個成語用的好,書沒白讀。”

    他誇了誇自己,接着道:“村裏那一套在鎮國公府行不通,這裏上上下下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你,沒有人教導,你第一天就會露餡,

    所以你只能留下我娘,用無數花言巧語許諾,讓她給鎮國公府做妾,等她生我的時候,再連子帶母,一舉除掉,

    你這樣處心積慮,真是了不起,要不是我娘走了狗屎運,留下一個我,你這輩子可真是快活。”

    一番話被他說的輕飄飄,元夫人聽在耳中,卻感覺自己是被扒光了展覽一般。

    尤其是“鄉野村姑”四個字,是她的死穴。

    她氣的肝膽欲裂,兩隻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費了許多功夫,才讓自己沒有暴怒。

    “你是來展示你的聰明的?”

    陸鳴蟬搖頭:“這是大姐告訴我的,不過看來大姐都說對了,我這一趟來,完全是出於對元氏兄弟的關心,並不打算惹你。”

    他說着,又拉扯衣領子:“你看你,把我給撓的,村姑力氣就是大。”

    元夫人感覺自己一顆心“突突”的跳,幾乎要從皮肉裏跳出來,她知道自己是氣急攻心,快要失控。

    她一言不發,只想陸鳴蟬滾出去。

    陸鳴蟬也確實坐不住了,他想立刻回去告訴解時雨今日的戰果。

    尤其是元氏兄弟和他有那麼一丁點像的事。

    他悄悄的在鎮國公心裏埋了一粒懷疑的種子,種子會慢慢生根發芽,最後不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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