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亦錦繡 >第一百四十章 拖刀計
    外面的吵鬧聲是節姑發出來的。

    解臣對她可以略過不提,但對着一同前來的太子太傅常沐,他立刻卑躬屈膝,放低了身段。

    “常大人,您撥冗前來,不知是......”

    他一邊說一邊去看常沐的臉色,常沐神情十分沉重和嚴肅,頂着這張臉去給太子出殯也毫不違和。

    常沐打斷他的話:“書房說話。”

    解臣連忙將他引入書房,還未開口,常沐已經抽出一卷紙扔在瞭解臣身上。

    “你自己看看!平常看你是個機靈人,可這關鍵時刻,怎麼就是不頂用!”

    解臣被罵的莫名其妙,以爲是太子出了什麼事,將那捲紙撿起來,打開一看,臉色驟然發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常大人,這絕不可能,先不說我絕不會做這種蠢事,就算我要做,也不會把鐵藏在自己家裏啊!這絕對是四皇子的誣告!”

    “誣告,我還能不知道是誣告!”

    常沐氣的發抖:“你知不知道這狀子是從哪裏出來的?是巨門巷!你是不是有毛病?不去招惹一個黃毛丫頭會死?你乾脆去請個殺手,直接把她殺了不更好!”

    解臣急道:“大人,她現在還在刑部呆着,怎麼會是她?而且這是大事,一直做的十分隱祕,她現在應該也摸不清頭腦纔是......”

    說着,他自己忽然也有些不敢確定。

    解時雨當真不知道是捲入了什麼漩渦之中?

    常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自己什麼時候走漏的風聲你不知道?你這下可把太子殿下一起連累了!要不是接狀子的人是我的人,抓你的時候恐怕你都還在夢裏!”

    “她的手有這麼長?”

    解臣垂着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解時雨就是他的心魔,原本他以爲自己這一次一定能夠扳倒解時雨,可沒想到,她就像是個巨大的陰影,不僅無法驅散,還籠罩的越來越厚重。

    這團陰影,壓的他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常大人,您先別急,”解臣暗暗提了口氣,“現在我們佔據先機,而且這狀子上說我在府上私藏鐵器,這完全不可能,我現在就去見太子。”

    常沐冷笑一聲:“你還想去見太子,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太子的臉面,

    還有,你也別說你府上沒有藏鐵器,別人既然要害你,戲自然就會做滿全套,你現在立刻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查,

    你以爲這狀子只會遞一個衙門?還不趕快去查!”

    解臣一聽他這話,連忙叫了人來,將家裏屋子一間一間的搜查,在這期間,他雖然是坐立難安,但也還心懷了一絲僥倖。

    “就算真是巨門巷那邊做的,”他緩了口氣,“我也能夠自辯,哪有人藏私鐵,往自己家裏藏的,再說我又不造反,拿着鐵也沒用。”

    常沐在屋子裏來回的走,比他還要焦躁:“誰會許你自辨?你不造反太子也不會造反?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太子嗎?”

    說完,他狠狠的瞪了解臣一眼:“巨門巷那邊是不是刨了你的祖墳了?你非得揪着人不放?”

    解臣說不出話來。

    既然說不出話,那就只能沉默,一直沉默到家中下人有所發現,跑來告訴他在後院廢棄的花園裏看到了許多大木箱。

    聽到這裏,解臣氣息一亂,看了常沐一眼。

    解時雨船上消失的鐵!

    一開始,他還在想這一船的鐵器到底去了哪裏,可等到解時雨乖乖的進了莊景的手掌心,他就將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

    誰會想到解時雨會佯裝敗退,將鐵弄到了他這裏,再來坑他一把?

    這女人,心太黑、太狠!

    當真是好一齣拖刀計!

    常沐鐵青着臉色,讓下人帶路,解臣行屍走肉似的跟着走,在看到野草中的箱子後,他神情迅速呆滯,變顏失色,夕陽將他的臉照成了一張金紙。

    破舊的屋子門口,用繩子栓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身上是破衣爛衫,髒兮兮鬆垮垮,巴掌大的臉蒼白成了個鬼樣。

    見到有人進來,她將自己藏在陰影中,發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

    解臣無力再去解釋解召召的來歷,知道常沐這一回是救了自己。

    “大人,我真的不知情,眼下我該怎麼辦?要不我現在就找人將這些東西運走?”

    常沐搖頭:“來不及了。”

    他指着地上早已經發幹發硬的一堆喫食:“將東西特意放在你們家連下人都不常來的地方,對手已經把你給摸透了,現在將東西運出去,就是自投羅網。”

    “難道我只能......”解臣咬牙,“我不會連累太子殿下的。”

    常沐冷聲道:“現在已經不是你說不連累就能不連累了,

    你現在就去把你母親叫來,將家裏下人全部換掉,來人問起,就說你一直在外爲殿下辦事,從來沒有回來過,

    也不用躲到其他地方,你就去殿下的莊田上躲着,

    還有,叫你父親回來。”

    解臣茫然的問:“叫我父親回來幹什麼?他一直在鐵礦上不是更好?”

    常沐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外走:“叫他來給你頂罪,你要是捨不得你父親,那就自己把這罪名扛了吧,也不用說有人誣陷你,無論是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會想法設法坐實你的罪名,

    你父親是白身,又是託你的福在鐵礦上管事,而且他有貪財的前科,揹着太子殿下販賣鐵器,太子頂多是失察。”

    解臣張了張嘴:“可畢竟......”

    “畢竟是你父親?”常沐頗爲嚴厲的回頭看他,“你有賣妹妹求榮的狠心,自然也有賣父求生的決心,在我面前,不必裝。”

    常沐看他的目光,嫌惡的很。

    這個人,既做不成好人,又壞不徹底,偏偏還小心眼抓着解時雨不放。

    玩陰謀,連個女人都玩不過,又怎麼能上朝堂。

    解臣幾乎是糊里糊塗離開的。

    家中一切交給瞭解大夫人,他坐在馬車上,穿直裰戴襆頭,衣冠楚楚,是個斯文書生的模樣。

    大約一個人內心已經墮落到禽獸不如,連疼愛自己的父親都能用來頂罪的時候,就急需這樣一層皮來遮掩。

    被這樣一身衣裳裹着,他覺得自己依然還是個人。

    他抱着頭,彎曲着腰,將胳膊肘放在大腿上,感覺自己正在往十八層地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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