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冷清,她卻是比岩石還要堅硬的。
她能謀劃,肯喫苦,也很能忍,忍的過去,一切就能雨過天晴。
一雙眼睛看着趙顯玉和陸鳴蟬,嘴角微微含了一點笑。
她知道表面上看是陸鳴蟬成了趙顯玉的玩伴,實際上是趙顯玉成了陸鳴蟬的跟班、影子。
是真正的如影隨形,親密無間,現在的情分,日後都是陸鳴蟬腳下的臺階,一步步將他送到高處去。
高處雖然不勝寒,卻也是權利和財富匯聚之處,總好過在臭水溝中瑟瑟發抖。
陸鳴蟬並不避諱趙顯玉,厚着臉皮和解時雨撒嬌:“大姐,給我看看那個,螭虎。”
解時雨也不避諱趙顯玉,手伸到脖子上,勾出一根紅繩,紅繩上掛着荷包,再打開荷包,裏面便是一隻白玉螭虎鈕。
是鎮北將軍印。
趙顯玉伸手,沒有去摸玉印,而是抓住瞭解時雨的手,並且看了一眼解時雨眉心的紅痣。
他感覺解時雨的手心是冰冷的,而且十分單薄,甚至能夠感覺到指骨。
然而就是這樣一隻手,又讓他感覺法力無邊,專門降服妖魔鬼怪,令人十分安心。
彷彿所有的事情只要交給她,就和交給陸卿雲是一樣的,便有了靠山,有了後盾,可以鬆下來一口氣,繼續做小孩。
他這些天的不安和酸楚在這一刻涌了出來,悄悄溼潤了眼眶,又使勁眨眼睛憋了回去。
彆彆扭扭的鬆開手,他正色道:“解姑娘,將印在你手上,我很放心。”
解時雨笑道:“您不治我的罪已經是萬幸了。”
陸鳴蟬忽然在他的後背上拍了一巴掌:“不要擺你的臭架子了,我們出去轉轉,這些天我都快憋壞了。”
趙顯玉本就不好意思在這裏端他的小皇孫架子,被陸鳴蟬一巴掌一拍,借坡下驢,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並不好轉,到處都瀰漫着一股餓意,不過氣味很清新。
陸鳴蟬向來是閒話多,正經話少,袖着雙手,對趙顯玉大談特談五皇子新寵愛的一位戲子:“徐義送的這人簡直就是雞精,唱起來和打鳴一樣,
不過那個樣子長的很好,比徐定風小妾都美,就她這個長相,就是唱成猴都能紅。”
趙顯玉對雞精和猴精不敢興趣,在陸鳴蟬的打趣中感覺飢寒交迫,使勁一跺腳:“走,回去。”
陸鳴蟬調轉腳尖:“我要是長這麼張臉,我還在這旮旯角唱戲?我爬都要爬到京城去唱......怎麼了?我又說錯了?”
趙顯玉停下腳步:“要是你知道陸大人在外面突圍,你會不會開城門?”
陸鳴蟬回答的十分乾脆:“不會。”
趙顯玉一拍手:“對,你不會,解姑娘也不會,因爲你們瞭解陸大人,
黃浩難道不了解?
我知道他和那位姓李的大人不合已久,可爲了一爭高下,就要冒着被陸大人責罵的風險,我看......走,跟着他去。”
黃浩從五皇子處出來,回了趟家。
說是家,其實也只是個小地方,比不了京城,但是他在這裏也安置了一個小妾,小妾不美貌,然而很賢惠,將屋子裏弄的暖烘烘的。
家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下鍋的米。
不等小妾拉開椅子坐下,黃浩已經站了起來:“我出去。”
“外面風大,您......”
“快到發粥的時候了,我去看着,”他走出去兩步,又回頭,“用不了多久了。”
他走的很快,同時也發現自己身後跟着兩個小尾巴。
若是平常,這兩個小尾巴他是不會在意的,可是他剛剛遭受了五皇子的拒絕,便多想了想。
一路寒風凜冽的走到營裏,他找到了李冉。
李冉正在對着鼻子大揩特揩,見到黃浩便納悶道:“你來幹什麼?想說服我開城門?沒門。”
黃浩也不跟他客氣,一屁股坐下:“不是。”
李冉冷笑:“那就是來找我打架的?”
就這麼兩句話,他們已經在對方心裏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黃浩沉着臉,對門口小兵道:“弄碗乾飯來,你要不要?”
李冉翹着二郎腿:“對着你這張馬臉,我喫不下。”
黃浩就衝着小兵道:“弄一碗。”
守着的小兵將飯還沒熟的話嚥下去,跑去弄飯了。
“你是來我這裏喫飯的?我這張臉也能下飯了?”
“我有重要的事問你,順帶喫飯。”
“看來開城門的事情是小事了。”
“陸大人會不會回城了?”
李冉擡頭,端詳黃浩:“你這是沒話找話還是氣糊塗了?”
黃浩搖頭:“陸大人有這個本事,更何況他身邊那兩個護衛也不是等閒之輩,大人趁着昨夜的混亂回城,並非不可能。”
李冉點頭:“陸大人確實有這本事。”
黃浩緊接着問他:“若是回來了,他爲何不露面?”
李冉撇了撇嘴角:“黃大人,你雖然有幾分本事,可你和陸大人之間差的不是小溝小河,而是天塹,陸大人的心思,是你能揣度的嗎?”
黃浩聽他句句不饒人,逮着機會貶低自己,頓時心頭火起,強忍着沒有翻臉,只在心裏將李冉揍了個半死。
李冉盯着黃浩,目光很是玩味:“你上躥下跳的,難不成是想做大人的孝子賢孫?”
黃浩冷聲道:“只要大人能平安歸來,做一回孝子賢孫又如何。”
李冉一拱手:“受教受教,你真是文武雙全,文能拍得了馬屁,武能一刻鐘殺敵於城外,佩服佩服。”
黃浩聽他嘴裏沒好話,徹底在心裏將他給打死了。
外頭小兵捧着一隻大海碗,裏面不是乾飯,而是個拳頭大的冷饅頭。
他們兩個不約而同的閉了嘴,互相給對方看臭臉。
黃浩拿着冷饅頭往外走,外面還沒開始放粥,然而等着喝粥的人已經來了不少,全都瘦成了一張灰撲撲的臉,目光呆滯,彷彿是在等死。
他在這些如狼似虎的目光中兩三口將饅頭嚥下去,隨後冷着臉,盯着這些餓死鬼,以免他們衝進軍營。
一碗粥,一個饅頭,無法改變大勢,而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