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老匯再無佳人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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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是不是很沒用?”李雲斑仰臥着,現在其實已經是下午了,但她們還在進行賴牀計劃,遮光簾效果過於優秀,屋裏漆黑一團,很適合再睡一覺。“你覺得媽媽沒用嗎?”

    小貓縮在她懷裏,親親她,還親下頜,喊,“斑斑。”

    “不要喊我斑斑。”她拍拍小貓的背,“叫媽媽。”

    “媽媽。”小貓可憐地喚道,不悅地說,“不是覺得你沒用,只是覺得你怯懦。”

    “啊,不對等的愛。”李雲斑翻身側臥,她看着小貓那雙烏黑的眼,捧起小貓的臉,“是不對等。”這點她承認,“對媽媽來說,她是一束光。”她小聲地訴說過往,“媽媽小時候被繼兄猥/褻。”現在說來往事她倒平靜,年輕時可把這件事當回事了,必須深埋心底。“我媽媽——你外婆,破口大罵,罵我賤,狐狸精,小小年紀不學好,帶壞好人,把我趕出家門,我耿耿於懷很多年,直到遇到你媽媽才走出來。”

    雖然李半月的處理方式是誆騙她沒什麼大不了的,兄弟姐妹間都這麼親暱,還允許她過來用同樣帶有暗示意味的動作親親抱抱。

    不過確實有用,突然有一天她覺得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親了親,抱了抱。

    但有時她確想知道,李半月那刻進骨子裏的潔癖和對居室常情的絕對厭惡是否與她有關——當然,這個問題她絕對不敢問出口。

    “哦。”不知爲何小貓好像很委屈,趴了會兒又過去找李半月,扎進懷裏,把臉藏起來,留個背給她看。

    “喂,回來。”李雲斑戳戳她。

    “不想理你了。”小貓宣佈,然後吊着李半月頸子,是親暱的姿態。

    對李雲斑來說,這簡直是年度不解之謎。

    陳冷翡此女,要說討厭李半月到針鋒相對、水火不容也不像,反而挺粘媽媽的,但一到她和李半月關係這一問題上,馬上就炸毛蹦高,百般不是如數家珍,跟她娓娓道來,就差直說“這不公平,你卑微,她混賬,她渣,所以你賤?”這句話。

    李雲斑是真的搞不懂現在的女孩子。

    正尋思着小朋友腦袋裏都是什麼東西,她看見姐姐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機,看了眼。

    她正要問姐姐晚上喫什麼,不料下一秒姐姐證明看手機這個動作只是個習慣性動作,只是按按手機玩。

    “怎麼又都在。”半月抱怨着,伸手捏捏她的臉。

    她裝睡,沒動——當然是人類本能——好奇心作祟。

    “把你的崽弄走。”半月低聲耳語。

    但作爲裝睡的人,李雲斑不搭理她。

    “討厭。”半月躺回去,撥撥小朋友的臉。

    小朋友往下蜷蜷,單純不想理人。

    李半月撫過女兒那因瘦削而凸顯的脊背,肋骨明顯,脊骨硌手,有時上來就是一陣心裏不是滋味,覺得小孩可憐。

    爲什麼小孩不能健健康康的呢?

    雖然伊蓮恩的崽十分擅長上房揭瓦,但至少活蹦亂跳。

    有些難過,她抱住小孩,往懷裏攏攏。

    小孩拿腦袋抵抵她下頜。

    她仰起頭。

    李雲斑啪一聲把燈打開。

    “你喜歡你的崽啊。”李雲斑間歇牙尖齒利,“我以爲你不喜歡呢,看把人家欺負的,一說還要和你住一起,可討厭你了,生悶氣生到連我都不搭理。”

    她想到原因了。

    陳冷翡曾說,“她的喜怒無常,令人厭惡,日日相對,皆是怨懟。”

    那次吵架原因是李半月手下祕書的助理逮住小貓上街買零食,就說,“身材挺好的,保持住,別喫的珠圓玉潤,上鏡尷尬。”

    小孩回頭告狀,“他對我評頭論足。”

    李半月非要跟讀初中的小女孩上綱上線,不陰不陽地來了句,“你不能總指望別人爲你出頭,少告狀,自己想辦法處理。”

    小孩是真生氣了,直接揚言要她二選一,花了些力氣才哄騙回來。

    但此後也一直看李半月不順眼。

    小貓又惱了,爬起來走人,還摔門。

    咣一聲,臥室裏就剩她倆。

    姐姐看看她,有些尷尬,“我先去洗漱。”

    “你打算怎麼辦?”李雲斑倚着浴室的門,“你和媽媽。”她小聲說,“媽媽有點要服軟的意思了。”

    姐姐挽袖子,洗臉,“所以?”

    “小孩子會學你啊。”李雲斑說,“你那麼無情,小心她也學得無情無義。”她補充,“媽媽一把年紀了,還有多少年可活?”

    “不是我無情。”姐姐倏然道,“如果,連我,”她指着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都要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以德報怨,以曲報直,那這個世界,得多絕望。”她小聲說,“士之怒,尚能伏屍二人,天下縞素。”

    “我可以因毫釐之事誅連九族,但我絕不能,”她良久說,“原諒任何一樁傷害,因爲這是遊戲規則,帝王,得有皇帝樣子。”

    “又不是學法之人內心有一條底線,此生堅決不會跨過了?”李雲斑諷刺她。

    李半月回眸,“那道底線,我自己拿刀背敲碎了。”她擦過臉,坐在鏡前護膚,描眉畫眼,“我也想做個好人,不越雷池一步,可我發現,大家不歡迎理智的女人,不,”她糾正,“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活得體面、優雅、自我。”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拉開抽屜,戴上一款名叫王冠之淚的藍寶石項鍊,寶石很漂亮,但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買的了,“那就只好當皇帝了。”

    “既然只會狂吠又聽不懂人話,只好請大家去當狗。”她換下睡裙,“狗狗多乖多可愛。”

    她忽視了李雲斑倏而投擲過來的陌生視線——實際上她看到了,但她沒理會。

    李半月下樓會見宋夫人。

    “這不是一部電影。”李半月交疊起腿,落座,“真實人生中沒有皆大歡喜。有血緣關係,不意味着你我間有什麼特殊的緣分,而是,不得不忍。”

    她凝視宋和賢,“以後如果再莫名其妙地、拿刀,闖進我家,常規怎麼處理,就將怎麼處理。”

    十三歲那年宋和賢把她領回家,說,“你是媽媽的寶貝”,她出走近十年,至二十餘歲遇刺重傷,再度與宋和賢產生交集。

    就是那場交集,爲她編織了一場幻夢,即——這是個可憐的懦弱女人。

    至今數載過去,她終從這場夢走出。

    宋和賢潛意識裏想要的人生圓滿,是她在幼年時遭遇危急時刻,挺身而出,爲家人當場橫死,不會再因疾病拖累家人,也不會傷害到她真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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