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彎下腰,“這麼熱嗎?”
“是真的。”瑪戈道,“想象一下你穿着六件貂皮。”她交疊起手,懶洋洋地趴在羽毛枕上,“我要眯一會兒。”
麗貝卡捏捏她的耳垂,笑起來,將頭埋在她肩頸。
她躺開些,讓女孩也舒服地窩着,剛要睡着,阿呆塔拉着那雙應該扔進垃圾桶的帶根便鞋從浴室出來,開始吹頭髮。
瑪戈等了五分鐘,阿呆終於安靜下來了,誰知二十分鐘後響起來的聲音是電鑽。
“你要幹什麼?”瑪戈就差從牀上跳起來了。
“我要在哪裏兒跌倒就在哪裏兒打地鋪。”阿呆叼着根螺絲刀,把那箱破零件拖到了地毯上。
現在瑪戈認爲,和製造機器人比起來,寫歌作曲時的那點兒噪音猶如天籟。
“你不累嗎?”瑪戈假惺惺地邀請,“來睡覺,姐姐摟摟好不好?”
“不困。”阿德萊德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半夜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麗貝卡推推瑪戈,衝阿呆那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不要。”瑪戈小聲說。
“我要睡覺。”麗貝卡指着阿呆。
“煩死了煩死了不喜歡你了。”瑪戈爬起來,趴在牀沿,衝阿呆勾勾手。“還想不想要?”
“你不是要睡覺嘛。”阿德萊德思考片刻,犧牲剛剛衝的澡,撲進瑪戈的懷抱,笑着滾成一團。
瑪戈把阿呆禍害到迷迷糊糊地求饒,心想自己真是太聰明瞭。
阿呆翻身窩到一邊,躺了會兒,掀被起來了。
“爲什麼會這樣……”瑪戈哀怨地嚎着。
“阿呆。”陳冷翡在阿呆往零件箱走的路途中把她截下,“抱抱。”
阿呆坐在她膝上,勾住脖子,“哼,又喜歡我了呀。”
“肯定是喜歡你的呀。”她親親阿呆的耳垂。
阿呆眯着眼睛,仰起頸子,很乖很可愛。
日常生活中,陳冷翡對自己身體很差沒有直觀感受,但在這種情況下感觸非常直觀,阿呆還嗚嗚咽咽撒着嬌,她困的眼皮打架,睜不開眼睛,最後靠着阿呆睡着了。
沒睡多久被噪聲驚醒,醒過來心悸的要命,不得不坐起來抱着枕頭縮了好一會兒。
過了會兒陳冷翡覺得好受些,但準備拋棄這個房間,她披衣起身時發現瑪戈這個小賊戴着降噪耳機四仰八叉,臉上貼了張紙,上面簡單粗暴地寫了行詛咒——臭阿呆買泡麪沒有調料包。
“你幹嘛去呀。”阿呆精力是真的旺盛,這麼大一會兒功夫把機器貓的雛形又搭起來了。
陳冷翡瞄了眼,簡單地分析了下滑輪和槓桿的受力,覺得這隻貓肯定又是叮叮噹噹地解體巨響,“有點事情。”
她沒回臥室——考慮到她住的次臥就在隔壁,這棟別墅隔音效果猶如夜晚康橋——而是跑到斑斑那邊。
“斑斑。”她扯開被子直接鑽進去。
斑斑睡眼惺忪地看看她,拉了個枕頭過來,伸出一隻胳膊從她身下穿過,摟着她的背,習慣成自然地還順手拍了兩下。
她很生氣,躲開了,“我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是寶寶。”斑斑緊緊抱住她,“大娃娃今天好暖和呀。”
陳冷翡迷糊地看了眼手錶,往斑斑懷裏一紮接着睡。
“你這是……不放過任何一個佔便宜的機會?”李半月湊在她肩旁耳語。
這句話把陳冷翡震醒。
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她撐牀坐起,想吵回去但翻來覆去只剩一句你有病,偏偏這句話罵起來軟綿綿地沒有任何力度。
最後她破罐子破摔,爬到另一邊,圈住斑斑,衝斑斑頸側吹了口氣。
“幹嘛,別鬧。”斑斑抓住她。
她瞄着李半月,伏身親親斑斑下頜,又很慢地伸出舌尖,蜻蜓點水似的掠過,舔了舔。
“啊。”斑斑反手擦擦臉,抓過她手腕扣在身側,把她撂倒壓住,“喂,壞蛋,不可以這樣。”
雖然她知道什麼都不會發生,但她還是閉上了眼睛,當斑斑溫熱地手握住她腿時,她靜聽心臟砰砰跳着。
“壞傢伙。”李雲斑拍拍冷冷的腿,低頭啃了小孩臉蛋一大口,“煩人,不乖啊,打你了。”
冷冷把手掙出來,捲上被子側躺着,送她一個背。
過了會兒估摸着小孩睡着了,李雲斑撇嘴嘀咕着,“她怎麼這樣。”
“不知道。”李半月盤算着該怎麼和李雲斑談冷冷那莫名其妙地情愫。
還沒想好該怎麼開口,李雲斑來了句大跌眼鏡地話,“這是到鬧貓的數歲了?”
“她不是真的貓貓。”李半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我也有段時間就,”李雲斑側枕在冷冷身上,“這樣,”她吞吞吐吐還磕磕巴巴,“就得親親抱抱貼貼,不然特別難過。”說着把被子蒙在臉上,說話又自然些了,“不過我那會兒三十多了,小朋友這二十來歲就這樣,怎麼回事嘛。”
“不知道呢。”李半月終結這個討厭話題。
她轉戰去客廳,贏得片刻清淨。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瑪戈下來梳毛,爲了避開人們視線,特意選在凌晨四點,坐在沙發上,開始像小鳥一樣乍乍膀,長的短的羽毛開始往下落。
她的翅膀有點像雨燕的翅,珠光白色澤,滿布細小熒光,是大自然的精雕細琢。
“好漂亮。”李半月拿起一個抱枕墊在背後,她撫過瑪戈的翅。
“可惜不怎麼能飛。”瑪戈梳理着羽毛,忽然說,“你有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李半月問她,卻合起眼睛,長長睫毛在蒼白臉頰上投下陰影,是很濃的一筆墨。
氣質很乾淨,確實有點像洋娃娃。
“身體是死的,靈魂源自已逝之人,”瑪戈側過身,“不同時空間切換帶來的時空勢能變成了我,”她聲音刻意/魅/惑,泠泠如溪,有時,勾人心魄不需要柔媚綿軟的語氣,清澈足以,“所以她現在活的是誰的命?”
李半月睜開眼,看着她。
“正常來說,一半對一半,佔去半條命,大概也就虛弱些,”瑪戈手撐在沙發背上,收起來剛收拾好的那對兒翅,“可她那是具健康的身體,你的這具,又破破爛爛,我估算,大概分走四分之三吧。”她俯身,“也許,她去世後你身體狀況會好轉,會稍微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