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水母、海兔這類小動物,還用木塊把魚缸墊高,凹底裝了盞小小的夜燈。
打開小夜燈後搖曳的水草變得翠綠,水母晶瑩剔透,海兔可可愛愛,當然這不是什麼好的行爲,她在擾小動物清夢——假如她們會做夢的話。
阿呆單獨和她在一起時不是很有安全感,睡姿是蜷起來身子,裹着被子,弓着脊背,手臂交疊搭在一邊,像一隻小小的貓貓球。
她注意到這一點的原因是因爲如果瑪戈在,阿呆的睡相很討厭,是四仰八叉,有一次還把腿搭到她肚子上,沉的要命,瑪戈不在,阿呆就會變得很乖。
起初失眠的原因是她覺得讓娜那個混蛋是專業拉/皮/條的,讓她做了這麼多年的流體力學,找個博後職位想弄點自己喜歡的,結果老闆跟讓娜認識,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二話不說就把她安排了,如若她提反對意見,就和讓娜一樣,說,“孩子,你知道我擔了多大的風險嗎?我是認爲你能做出些什麼,纔給你這個機會的。”
那時她就想,阿呆就幸福多了。
一想到弗萊婭,她腦海裏總迴盪瑪戈的質問。
瑪戈問她,“你是爲誰衝冠一怒,你所要反抗的,又是誰?你現在看着的,是誰?”
那晚她可恥的退卻的,改換招數胡攪蠻纏。
但答案卻總悄悄的走到她身邊,生活中的瑣事,樁樁件件都在提醒她,說,“看,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
她有個未完成的夢想,那就是拯救斑斑,她想把斑斑帶離那個壓抑的環境,但斑斑偏又是畫地爲牢,作繭自囚,這種類似獻祭般的感情她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失望。
同時她叛逆,她希望有話語權,希望自己的聲音被聆聽,渴望被重視,每個女孩都有飛揚跋扈的年紀,但她倒黴,遇到的是李半月。尋常女孩考入高校讀博深造就能睥睨羣雄的道路在她這裏走不通。
她有她所想拯救,所反抗的,因緣際會下,瑪戈成了承擔她怒火的倒黴蛋。
有時她捫心自問過,她有沒有愛過瑪戈,她有沒有愛過阿呆。
愛是必然愛的,但都摻雜太多。
瑪戈指控她寄託的夢想與情懷太重,很抱歉令她失望。
阿呆很優秀,非常出色,但與此同時,她嫉妒。
她與瑪戈各有失意之處,阿呆卻總是大獲全勝,總在大獲全勝。
這種勝利卻怨不得旁人,而是自己實力不濟。
她翻過身,摟住阿呆。
阿呆迷迷糊糊撒嬌似的嗯了聲,帶着些許鼻音。
“阿呆。”她小聲喚了句。
阿德萊德隱約聽見麗貝卡叫她名字,等來等去卻不見下文,最後直接等清醒了,有點生氣,“咦?”
“沒什麼。”麗貝卡貼着她的背。
“想說什麼你說。”阿德萊德說。
有時她真的討厭麗貝卡這點。
想表達些什麼,卻欲言又止,讓她猜,她猜不到,就難過很久。
她耐心比較好,但終究只是少女的耐心。
早飯時她們爆發了最激烈的爭吵。
“你有什麼意見提出來好嗎?”她當真氣惱不已。
“你想說,你在想,這就是意義。”她氣的用筷子把三明治插起來。
“不盡然。”
“怎麼個不盡然?”
說不過她時,麗貝卡就會,“阿黛,你要記得,我是另一邊的。”
這句話也令她當即啞口無言,氣的摔門而出。
她去試鏡,爲買小島項目添磚加瓦。
在等試鏡過程中,她越想越生氣,最後給麗貝卡發了條訊息——【我們冷靜一個月吧】。
點完發送,突然學姐給她打電話。
“喂?”阿德萊德接起來。
“阿黛,你在哪?”莉拉問。
“稍微有點事。”她不得不起身去了樓梯間。
“晚上七點,緊急會議。”莉拉道。
“嗯……我在紐約。”阿德萊德不得不如實招來,“我有個試鏡,迪士尼的,女主角哎!投資預算三個億。”
不得不說菲比是她演藝生涯裏最大的助力。
前腳菲比剛抓了人家CEO,馬上她就拿到無數女主邀約。
要不是她多少還是讀過書的,對自己斤兩和社會險惡有幾分瞭然,不然定會飄飄然以爲自己是世界巨星當代瑪麗蓮·夢露了。
“好的。”莉拉說,“那你可以退學。”
“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可以退學。”莉拉給她下最後通牒,“招你來做博士,是希望你幹活的。難道你指望我給你寫畢業論文和發表論文嗎?不能來下午三點前交退學申請。”
有那麼一瞬,阿德萊德火冒三丈,心想,那就不讀了,誰怕誰啊,不讀就不讀。
但翻翻卡里餘額,轉念一想,雖然橘子不是一個大方的導師,但每月那筆定時定點的收入很重要,電影邀約畢竟不能旱澇保收,今天有明天就沒有,還要分好多錢給別人,到手裏根本不剩多少,這還是她砍掉經紀人和化妝師等累贅、讓簡一週上半天班算時薪的前提。
她灰溜溜地回去了,訂了兩小時後的飛機,試鏡自然也沒去成。
接電話時態度有多理直氣壯,回頭跟莉拉說小話時就有多卑微。
可惜禍不單行,這個緊急會議是一鍋大西班牙海鮮番茄爛燉。
很尷尬,她通知麗貝卡她想冷靜一下,而麗貝卡也出現在會議室。
完,這肯定是個大項目,她心道不妙,換了位置到麗貝卡身後,戳戳她。
麗貝卡轉過頭,“爲什麼戳我?”
“我決定,還是說話不算數。”阿德萊德小聲說。
她放棄這次較真的機會。
日子還長着,總有其他機會,她想。
不然這太尷尬了。
“阿呆又不生氣了?”陳冷翡似笑非笑,下一秒她神情微妙。
“你好。”喀茜穿着風衣,面色蒼白,沒有地方坐就擠在阿呆旁邊。
“你好。”她客氣地打招呼。
喀茜愁眉苦臉地坐下,張着手臂,像只被激怒的火雞,椅背不敢靠,還得死命通過把手臂外展防止衣服碰到肌膚。
陳冷翡開始心虛,在想,她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