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老匯再無佳人 >第 264 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澄清的酒沿着杯壁滑下,這是用葡萄與青提混釀的新酒,名喚細雪,入口清甜有餘,澀度不高,不像葡萄酒,倒像果汁。

    “理由呢?”李半月將這半口酒嚥下,罔顧鄭陌陌的勸阻。

    “異形。”鄭陌陌的理由荒謬中卻又帶有合理,“看起來像外星人的東西,這東西,看着就非常邪惡。”

    “那你知道隱而不發意味着什麼嗎?”她把玩着高腳杯,杯子的曲面能扭曲整個世界,讓玻璃後的一切變得滑稽。

    “當過度的驕傲和自大沖昏理智,”鄭陌陌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她的傾向顯而易見,“那就是我們的機會。讓他們去以爲自己勝券在握,準備去獲得一個徹底的勝利。”

    “你認爲又有幾分勝算?”李半月又倒了半杯酒,酒水太冰,害得她嗆咳起來。“去除掉一切因畏懼而欺上瞞下的水分。”

    “別喝了,”鄭陌陌站起來,她伸手捂住酒瓶的瓶口,“現在嗎?我認爲五五。”她垂眸,“越快越好,越短的時間內,越靠近百分之五十,倉促之下,我們是持平的,充分準備之下,我也不看好。”

    “這是最老套的薛定諤之貓。”李半月把高腳杯推開,“開盒,看似是一條出路,實際上風險是最高的,這意味着一定概率上的‘無’是可能發生的。”

    會議桌旁邊的鄭陌陌陷入沉默,須臾,激烈地反駁,避左右而言它,甚至,直接站起來,雙手張開撐着桌子,企圖靠肢體語言施壓,“羅雅爾曾預設你色厲內荏,如今看起來,她對你的評估非常精準。”

    “那不重要。”她說,“這不影響我是否會支持你做最終決定。重要的是後果。倘若‘無’會發生。”她話鋒轉過,“你是這麼想的。不一定分出勝負纔是勝利,贏不了,都輸也是一種相對的勝利。”

    她忽然抓起高腳杯,直接摔砸在鄭陌陌身上,雖行動偏激,言語上卻仍舊是柔言軟語,細聲說道,“權力的來源並非一成不變,它是流淌的。有時,財富和金錢能換來一定的權力,而又有時,科技也能轉變爲權力。只要是致命的,殺傷的。能夠殺人的,如今已不再僅僅是人。能影響局面的混雜因素,太多太多。”

    “你有你的侷限,我也有我的短板,人無完人,”李半月優雅地將手交疊,她維持着一個端莊的姿態,彷彿剛剛扔東西的一幕只是幻覺,只可惜玻璃碎片散落的存在於深紅色的檀木地板之上,“要學會接受並反思這一點,不要冒險失去先機和現有的一切。”

    “有時我會試試我的運氣。”鄭陌陌開口,“我沒你那麼悲觀。”

    “所以你信命。”李半月閉上眼睛。

    酒精和她喫的藥物相互作用着,帶給她頭暈目眩的痛苦,即便將眼簾垂下,她仍覺得自己在一片漆黑中旋轉。

    鄭陌陌的聲音遙遙傳來,“不信,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們不能再被進一步的邪惡化,讓他們掀起更大的反感。他們本就是發自內心的視我們爲參與棋局中的異類,和他們不是同類。但我們又不可能走找死的另一條道路。”

    她不得不承認鄭陌陌的話是對的。

    她需要一個極大的、可實用化的成果來對抗瑪德琳的存在,讓雙方繼續處於競爭持續——此刻分出勝負代價太大——的狀態,只要代價過高,無論對話時的措辭何等狠毒,對方會選擇謹慎行事。

    可現在她面對的問題是,她有一張能打的牌,但會直接激化黨同伐異——被邪惡、污名化到一定程度後,無論勝負,一切都是不正當的,也即對方不戰而勝。

    “我知道你想要我給你列舉方案和備選方案從一乃至二十。”鄭陌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壓制住自己的脾氣,她其實也是一個有脾氣的傢伙,“可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沒關係。”李半月說話聲音越來越輕,她很倦的側靠在椅背,“辦法總能想出來的。”

    “其實我看不到任何的辦法。”鄭陌陌倒不吝惜自己的尊嚴和麪子,她覺得沒必要假裝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我只知道他們時間比我們急迫。夜長夢多,短期來看,他們角度下認爲自己勝算更高。強弱之鬥不在光明磊落,在於出奇制勝。從我的角度來看,我知道我肯定是在重蹈既往覆轍,但這值得試一試。”

    “劍走偏鋒。”李半月嘆息道,“卻不能太偏。”她最終還是認可了鄭陌陌的下一步策略,即便這在她看來,是往危機邊緣靠攏,她終結這場不算很愉快的對談。“我回去了。”

    她上了電梯,但鄭陌陌又追出來。

    “我送你。”鄭陌陌抓住李半月的手臂,她固執地說。

    “然後順勢下班麼。”李半月心情好像還可以,打趣道。

    “怕你死路上。”鄭陌陌搖頭,“我現在想翹班就翹班,又不會有人來查我的崗。”

    “那好啊。”李半月虛脫似的靠在她肩上,“等下你把我拖樓上去就行。”

    “我真的很想直接把你拖上去。”鄭陌陌到底沒這麼幹的膽子。

    她只能犧牲自己的腰椎間盤,把這個討厭傢伙橫抱送上樓。

    此刻她最恨躍層,躲過了上樓的樓梯,迎來主臥的躍層偷襲。

    瞬間她失去了溫香軟玉在懷的自我洗腦式安慰,尤其這是個半昏迷狀態、個子又很高的女人,她就像在扛鋼筋——字面意義的扛活,“我丟,你自己上去。”

    李半月總會等她先開口才一副掙扎倔強樣子的開口,“放我下來。”

    “我的腰。”她也不好直接把人扔了,“啊啊啊要斷了。”

    “你扶我坐下。”李半月喫力地睜開眼睛。

    白癡鄭某說,“不會。”

    “嗯?”她徹底無言以對。

    “你先勾住我脖子。”鄭陌陌永遠是個廢物,“我只會這麼往下放人。”

    “你直接鬆手,我下來。”

    “我不會啊。”鄭陌陌很焦躁,“真不會,不是在涮你。我怕你腦袋先着地。”

    “你真是五千年一遇的弱智。”她倒不太想腦袋先落地,只好費力擡起胳膊,剛擡起來,鄭陌陌那杏仁大的腦子終於想到了解決方案。

    鄭陌陌衝上樓,把她扔牀上,“搞定。”

    被這麼一摔她頭暈的更厲害了,甚至開始噁心反胃,“我想吐。”

    “別吐我身上,往那邊吐。”鄭陌陌挨牀邊坐下,累的直喘粗氣。“我死了,累死了。”

    “不,”她反駁道,“我真的,字面意義的,遲早,要累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