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她希望麗貝卡能擁有屬於自己的體面生活,她們畢竟是朋友,露水姻緣一場,她不希望麗貝卡下場太過淒涼,另一方面,她卻又希望麗貝卡過得不好,這樣在麗貝卡心裏,她纔是人生中獨一無二的僅存柔情,永遠的無可動搖。
事實是她不能說麗貝卡過得好,也不能說這個傢伙過得不好。
顯而易見的,李很重視麗貝卡,開場時並沒有牽斑斑小姐入席,更未隨便挑個下屬,講道理,虞也是個上上選擇,可她選了麗貝卡。
但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人在乎她和麗貝卡的這支開幕舞曲——所有人都不是很感興趣,攀談的攀談,啃冷盤的忙於攝食。
這絕非李人走茶涼,可能只是沒人想看白天鵝和醜小鴨的舞蹈,倒也難怪總有傳言說麗貝卡是李的女兒,她們站在一起,着實有嫵媚大方的媽媽帶懵懂稚嫩幼崽的既視感,了無曖昧。
奧地利華爾茲舞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麗貝卡禮貌告退,留李一人獨立燈下。
白色綢緞所制的翩翩裙襬落定的那一剎那,李擡眸,伸出手,文質彬彬的道出邀請,“請。”
在弗萊婭起身的頃刻,觀衆瞬間自覺的圍成了一個圈,甚至還默契地按照級別高低排序。
和阿德萊德受邀拍攝預告作爲彩蛋的影片截然不同,有資格站在此處的人絕對不會自覺退場,和影片退場時的驚慌和忙亂截然不同,全場寂靜。
唯獨母親不以爲意地戲謔輕笑,頗有大搖其頭的意味。
“□□賭上的探戈。”弗萊婭吩咐道,她挑了一支耐人尋味的曲子。
“我不喜歡探戈。”李輕聲說,她一定要宣佈一下自己的意見,不過沒有徹底的反對,賞賜給觀衆一幕僵局,“但您是客人。”
“我更喜歡噬沙。”弗萊婭道,她毫不客氣卻有禮貌地提及了過往中輝格的那場大獲全勝以及帝國墳場所掩埋的國王,“不過您是東道主。”
“您要記得提醒我,按斯拉夫魔咒,”李駁斥道,“女人不該說再見。”她終結這場無意義的對白,給了樂隊可以開始的手勢。
阿德萊德四下環顧,認爲這是撤離的最佳時機。
她對天發誓,假如她知道麗貝卡也來——她就不該抱有後宮不得干政的僥倖心理,她絕對不會打扮成這個狗樣子。
誰知她剛邁出試探的腳步,母親手一緊,把她提溜回來。
“你幹嘛去?”母親用慵懶的聲調發問。
“衛生間。”她嘟囔着。
“真的不是回去換衣服嗎?”母親玩味地問。
“呸。”她說。“不是。”
出門前她和母親幹了一架,伊蓮恩禁止她這個德性出門,並宣佈,“你這個打扮像只小土狗”,而她挖苦了伊蓮恩,“你這種權位都要給自己套上梳妝打扮的枷鎖,無需獻媚於別人時還要繼續諂媚,不愧是好萊塢出身”。
於是被她激怒的伊蓮恩特許她這個造型到場,同時聲明,“有種你這套衣服給我穿一整晚。”
然而她沒種。
她不想讓麗貝卡看見她邋里邋遢又狼狽的樣子,雖然麗貝卡也沒怎麼打扮,可好歹穿的是裙子和漂亮的小皮鞋,只是沒化妝。
“那沒關係,你可以一會兒再去。”母親今天興致很好,“媽媽也帶你去跳舞呀。”
“我靠,不要!”阿德萊德當場就說了粗話。
“沒關係的。”伊蓮恩把阿呆的話原路奉還,她還是能治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幼崽,“你是小檸檬蛋糕的媽媽,你不用諂媚於任何人。”
“可我不想我的大褲衩子和大拖鞋子上新聞。”阿呆突然來了句漢語,但顯然她沒弄清褲子的不同表述形式,多半這是瑪戈乾的好事。
阿呆話音剛落,萬惡的鄭陌陌撲哧一聲,火上澆油地鼓勵道,“很地道,”還誇獎說,“年輕人學東西就是快,我現在英語都說不出那麼地道的表達。”
“瑪戈教我的。”阿呆說,“她非常聰明,懂得很多,是很出色的女孩。”
“那就不奇怪了。”鄭陌陌一副瞭然的樣子。
到底伊蓮恩還是心軟了,她十分厭惡自己的軟弱和時而上線的通情達理,可有時又會邊痛恨着自己,邊付諸實際行動。
比如李半月非常強硬的帶狼狽的小孩出現在了燈光下,但她還是放了阿呆回去換衣服,僅僅爲了阿呆那很薄的臉皮。
所以李半月找她搭訕時她很哀傷地說,“誰叫我是一個優柔寡斷的逝者呢。”
“我討厭小孩。”李半月嘆息道,她已換過了衣服,這是件新的裙子,坐下來,坦白,“如果我能多撐一會兒,我也會讓她回去換衣服的。”用說笑似的語氣評價道,“好丟人。”
伊蓮恩掃了她一眼,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情沒有點破,那個殼子的苟延殘喘她也切身經歷過,就沒多說什麼,“我倒是給了阿呆充足時間,她甚至還能去一趟衛生間。”
李半月一曬,“糟糕的人類幼崽。”她擡眼看來,“說真的,倘若我知道阿呆有本事能做出來檸檬蛋糕,我會選擇把她留下來。我倒不介意家裏多一個活潑的小可愛。”
“可她會爬到你腦袋上作威作福。”伊蓮恩虛僞地謙虛道。
但另一個自己不是很給她面子,專門踩貓尾巴,“還好阿呆業餘愛好比較多,佔據了她很多的精力和心思。”
“真過分。”伊蓮恩微微笑過,挖苦道,“這就是你前倨後恭的理由嗎?”
“沒辦法。”李半月踩着“臺階”下來了,“現在是不一樣的價錢。”
“承認吧,你就是優柔寡斷又軟弱的傢伙。”她損了一句。
“你有着幸福快樂的新人生,爲什麼要對我苦苦相逼。”李半月一副她最厭惡的哀怨模樣,“我只剩着很多不屬於我的過去。”
“無論過去與現在。”伊蓮恩撇開這個無聊話題,“以此爲終局其實是對雙方最體面的,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就算現在輝格有瑪德琳,但也遠不復昔日,僅是日暮西山的最後時刻,即便沒有拿到最後的勝利,你也做到了拖垮對手。”
“你不覺得同歸於盡纔是真正的得體勝利麼。”李半月莞爾道,從這個角度看起來她偏暗棕色的眼睛形狀更像花瓣,“一起死呀。”
“看來你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領悟深刻。”伊蓮恩笑起來,“你就是這麼拿下的文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