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老匯再無佳人 >第 270 章 第二百七十章
    伊蓮恩對韓江雪最大的恨源於這個許諾的“所謂新生”包括了她原有生命中那形形色色所有相同的人,而她作爲旁觀者,用另外的視角,親眼目睹泰半過往的重演,這彷彿一種註定的宿命,一種魔咒。

    “所以,你很可悲。”她靠着屬於自己的墓碑,將餘光慷慨地分享給另一個自己。“明明告訴過你許多的事情。”

    “你是恨我重蹈覆轍,還是終於讀懂了你何許人也?”李半月看起來很糟,路燈照耀下臉色白的可怕,回敬她的話語也不太留情面,大概是身上難受,心情煩躁的很。“本質上我就是你。你的手段也就是我的手段。我們都有着相同的剛愎自用和斤斤計較。”

    或許這不是一個合適的吵架契機,可伊蓮恩仍選擇諷刺的口吻,回答道,“吶,還是不一樣的,我比你經歷的多些,你呢,沒什麼可說的,皇帝就是皇帝。”

    她半生所有的忍耐和對情緒的剋制都爲了有朝一日能被權力賦予真正的自由,可惜事實證明,這只是她兒時的幻想,對她而言,冷靜和將所有感情起伏的遮掩已化爲三分之一個她。但面對同樣的自己,她認爲沒有披上虛僞面紗的必要,彼此對彼此的真實面目都心知肚明。

    “你是我,你也知道,我不會在乎,假如你不完全是我,或許你覺得我在乎,那你是在折磨我。”李半月走過來,她把風衣丟給了斑斑,因爲這個可憐蟲瞧着太悽慘,有幾分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意味了,“可你是我,你只是單純想折磨斑斑罷了。”

    “她腦容量確實比較有限。”伊蓮恩說的不假,她的確更坦然,“欺負起來很好玩。”她腦袋倚着墓碑,金紅色的長髮水一樣的瀉下,“爲什麼草履蟲總要和人類叫板呢?”

    “看來阿呆給了你不少顏色看。”李半月調侃道。

    “阿呆色彩太複雜。”伊蓮恩的承認證明她是跟別人吵架了,“紅紅綠綠的。”她借用了別人給阿呆起的外號,“紅帽子綠草。”

    “你最近很閒。”

    “或者可以說,我也無能爲力。”伊蓮恩屈指敲敲大理石,“只能等。但事態其實很微妙。”

    “是有些太急切。”李半月微微揚眉,她休假休的很坦蕩,不知從何時起她也擁有了穿睡衣過街的自我,這件水藍色吊帶裙很可疑,即使是袒胸露背的款式,可這料子一看就知道穿着很舒服,不是合格的禮服,“過猶不及。敬畏能降伏旁人,但恐懼會讓人鋌而走險。”她擺出同情的樣子,但伊蓮恩知道,她是在看熱鬧,“你很矛盾。不過,有喜歡的人不可恥,人非草木,又孰能無情。”

    “死人喜歡活人就很荒謬了,荒唐之事不存在是否可恥。”伊蓮恩站起來,“這是哪版的殭屍新娘?”她開玩笑似的說道,“肯定不是迪士尼的,他們太喜歡皆大歡喜了。”

    原本她準備一句話結束這場鬧劇,該發泄的發泄了,該擠兌的擠兌了,但不太靈光的斑斑炸毛了。

    她給阿呆那個小懶蟲點的一些當地特色菜做好了,她準備順路去拿,所以結束語非常簡單。

    “你倒不迷信。”她只是這麼評價了一句,“我以爲你還是很忌諱這種事。”

    和以前的答覆不同,李半月換了措辭,不再是“我決定提前給自己準備點好喫的和錢”,“以姐姐的身份來說,這是斑斑埋藏及她所祭奠的幻夢。這種小請求還是可以滿足她的。”

    “那以女朋友的身份而言,”她只是覺得滑稽與荒唐,便笑道,“你倒很慷慨,是少奶奶的心性與肚量。”

    就在這一剎那,李雲斑突然蹦起來了——並非物理意義上的蹦起來。

    她原本委坐在地,趁她們說話的功夫,慢慢的爬了起來,目標先是自己的小孩,抓住倒黴又茫然的冷翡,捧着臉急切地說了一堆羅裏吧嗦又沒什麼意義的騙人話,隨後——說時遲那時快,咻地一下就衝了過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眼睛瞪得很大,活像個神經病。

    “不要像個潑婦。”伊蓮恩提前警告,“也不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你孩子都比我死的那年歲更年長了。”

    “她讓你迷惑了,是不是?”李雲斑指着半月,“讓你質疑了你自己,所以你才討厭她選了我,你還不是皇帝,你不能嫌我煩就讓我去死,這種行爲將是一個天大的把柄,如果被人發現,足以葬送你的前途,這是你爲自己找的藉口,但借你的話,皇帝就是皇帝,想讓誰死,誰就要從世界上消失,可是我還活得好好的,我還有了個小孩子,又如何?我還好端端的在這裏。而她經常讓該消失的人隨機消失。”

    她怒視着伊蓮恩,委屈、不甘與憤怒再一次支配了她的軀體,“把柄的藉口是不成立的,你辦事很乾淨利落,從不留任何破綻,就像爸爸和哥哥,哪怕你坦言,你所做的事也僅僅只是牽線搭橋,未出言示警,我呢,經常得罪人,顯然值得一個怎麼死都不知道的下場。可另一個你從頭到尾對我所做下的事情是當我每次下定決心準備走,鼓起勇氣割斷這錯誤關係的時候做些出格的事,給我點希望,一次又一次,讓我泄氣,讓我退縮,讓我繼續這樣不倫不類的和她過活,這次,她沒有任何上峯了。”

    不過,這次她鼓起勇氣了,“你厭棄我,是爲什麼?是我不忠不義,還是單純地覺得我配不上你,不堪配?如今你另有所愛,我也算琵琶別抱,你倒說說看,爲什麼那麼對我?從冷漠開始,惡言相向,不辭而別,避而不見,死後隻言片語都不留給我,再到如今,屢次出言傷我。我是個人,”只可惜最後她還是破功了,沒能沉得住氣,開始罵人,“我他媽的會覺得受傷,王八蛋。我也不是年糕,黏上甩不掉,我知道後聯繫你的原因是我該死的、他媽的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和斑斑歇斯底里形成對比的是伊蓮恩的冷淡——夠不上冷漠,只是一種溫柔的客氣,她說,“我做任何選擇,都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她轉過臉,靠近些,“原因很簡單,我執着過一些錯誤的東西,而後來我知道那種執念是沒有意義的。假如我的生命註定有限,我不該做很多無聊的事情。”

    “那我是無聊咯?”斑斑惱怒道。

    “許多的事情,都只是我,自我的一種假想的滿足。”伊蓮恩語調一直很柔和,她說話聲音很好聽,慵懶輕柔,有一種讓人放鬆的特殊魔力,“我認爲這是你們需要的,也自詡爲光明磊落,但實際上,你們需要的是其他的、實際的、真切的東西,愛、喜歡或者陪伴,是虛無縹緲的,不是生存所必須,也不是你那段難以釋懷的過往裏能保障你生活的東西,而坦蕩與光明更不是必需的。這終究是一個倘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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