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帝 >第97章 第 97 章
    永泰十六年六月己丑,白虹貫日,東西際天,上有背玦。

    太卜署令賈汪卜筮,上報天聽曰:“背者,叛背之象。日暈有虹者爲大戰,變而如馬者,有軍急。”

    梁帝並不信,昨日襄州來傳來消息,三皇子珩降服亂民匪首,襄州之亂立時可解矣。

    他現在更信任國師,命人去請天璣子來慶德殿。

    賈汪心中五味雜陳,除了告退也別無他法。

    登仙殿裏,天璣子隨手扔給來傳喚的內侍一大錠銀子,內侍歡喜藏到袖袋裏,將太卜令上報天象一事事無鉅細地說給天璣子知,末了還加了一句拍馬屁的話:“那賈太卜邀功心切,且不知真人您事事盡在掌握哩。”

    天璣子就又扔了一個銀錠子給內侍。

    “聖上召喚,貧道這就去吧。”

    天璣子努力維持着仙風道骨的出塵模樣,半點兒不讓人看出他現在是又興奮又緊張。幾日前東邊傳來指示,他可以找機會跟老皇帝說機緣來了,可以開始煉長生不老丹了。

    世上當然沒有長生不老丹,就算有,他也不會煉。他煉丹,主要目的就是想從老皇帝那兒多騙些錢,越多越好。

    東邊那位承諾過,將來功成,保他不死,並且從老皇帝那兒騙來的錢都歸他。

    想一想就很激動呢。

    到了慶德殿,天璣子仙氣飄飄地向老皇帝施了一禮,道:“聖上不找貧道,貧道今日也是要見聖上的。”

    “哦?爲何?”梁帝饒有興趣地問,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天璣子說:“今日白虹貫日,長百餘丈,乃天賜機緣。”

    “怎麼說?”梁帝激動得站了起來。

    “白虹貫日,謂有軍急,然禍之福所依,人間帝王不是誰都可以做的,本就是孤高之命,因此,這纔是聖上的機緣。”天璣子甩了甩拂塵,說:“聖上若初心不改,貧道便沐浴焚香三日,三日後爲聖上開爐煉丹。”

    梁帝簡直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等了好久,他終於等來了上天的機緣,他果然是天子,合該被上天厚道。

    只是……

    “國師,你說‘白虹貫日,謂有軍急’,這軍急……”

    梁帝沒有徹底失去理智,也還是擔心白虹貫日的預警。

    天璣子說:“這軍急不是已經有了麼。”

    梁帝先是一愣,隨後想到這兩月接連不斷的民亂,恍然:“原來是應在了這兒。這羣刁民!”

    天璣子不回答只高深莫測地笑。

    他可什麼都沒說,是梁帝自己說的。

    -

    同一日,王鼎思連夜趕路,終是風塵僕僕趕到了幽州廣陽城,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熟面孔,臨猗王氏的遠方親戚,汪雲飛。

    “目田兄,你往哪裏去?”汪雲飛叫住王鼎思。

    王鼎思現在不叫王鼎思,爲了今後行事方便隱祕,他化名孫目田,從西南姚成來北方做生意的商賈,與汪雲飛在遇上偶遇,得知他是廣陽城新任的錄事參軍事,便與他結伴而行。

    “大姑娘讓我們到了就去找幽州守將皇甫進。”汪雲飛拉住王鼎思,在他耳邊小聲提醒。

    “王錄事,天色尚早,我們不如現在這廣陽城中閒逛一番。”化名孫目田的王鼎思說。

    汪雲飛不想去閒逛,想先去衙門報道,然後去找皇甫進,但是王鼎思抓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背向衙門的方向拉。

    汪雲飛翻了個白眼,還是跟着王鼎思先閒逛起來。

    王鼎思的閒逛也並非是漫步目的的閒逛,而是仔細觀察着城中佈局和風土人情。

    廣陽城因爲直面北面的獫戎,爲了方便管理城中百姓,以及在獫戎來襲時能多些抵禦的屏障,城中還保留着前朝的坊市制,一個一個整齊的裏坊有東西兩個坊門供人進出。

    城中廛市在開遠坊,在梁朝與獫戎開通互市的年份裏,開遠坊熱鬧程度不比京城差。

    現在是六月,正是北邊草原最有生機的時候,開遠坊廛市也還算熱鬧,人們在這裏交換着需要的物品,大多是梁人,少部分外貌與梁人迥異,王鼎思隨便找了個人攀談了片刻,得知此人是西域胡,帶了香料來大梁賣。

    西域胡不會說大梁雅言,但是會說廣陽城的方言。王鼎思在來之前就學過廣陽城的土話,不僅如此,他還學了獫戎話、西驪話和好幾種西域小國的話,與西域胡攀談完全沒有語言障礙。

    汪雲飛沒有王鼎思這麼變態的學習力,在科舉入朝後,知道自己要來廣陽城,就學了些廣陽土話,卻僅限於日常常用的,且還不能做到流利溝通。

    他在一旁等着王鼎思與西域胡說完,羨慕佩服王鼎思之餘,又覺得此人真是個怪物。這麼厲害一人物卻不入朝爲官,幫着大姑娘做事,心甘情願跑來幽州這危險又艱苦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圖什麼。

    不多時,王鼎思與西域胡說完話,互相你拍拍我我拍拍你,嘰裏咕嚕說了幾句話,這幾句汪雲飛聽懂了,是約着下次一起喝酒來着。

    “目田兄,怎麼樣?”等西域胡走遠,汪雲飛迫不及待問。

    王鼎思示意待會兒再說,兩人就在廛市裏又四處轉了轉,找到裏頭最大的一家食肆要了一個雅間,點了一桌子菜,等上齊后王鼎思確定沒有人偷聽,關上雅間的門,依舊小心翼翼把聲音壓到最低,對汪雲飛說:“那西域胡是個純粹的胡商,雖然不知道什麼,但我從他的話裏面判斷出,獫戎王城似乎出了什麼大事。他的一個朋友三個月前去了獫戎王城販茶,獫戎王城忽然就要封閉城門,許進不許出,他那個朋友幾乎把茶全部賄賂了守城卒才從裏面逃出來。”

    “獫戎王城會有什麼大事,連城門都封呢?”汪雲飛疑惑。

    王鼎思搖搖頭,思忖半晌,說道:“宜早不宜遲,我三日後就啓程去獫戎。”

    汪雲飛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沒有說出來,只重重點了頭。

    兩人都知道王鼎思此行是爲了什麼,也明白此行會有多兇險,兩人都沒有說話,互相敬了對方一杯酒。

    -

    這一日,白虹貫日,梁朝從京城到邊州發生了數不勝數的大小事情,有的無關緊要,有的至關重要,有的……能決定生死。

    這一次,姚城,沈震任命石門廂軍校尉的文書終於從京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一個監軍。

    這個監軍一來,石門廂軍和石門蕃部個部族的情勢就微妙了起來,所有人都盯着這個監軍的一舉一動。

    此人是蔣鯤安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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