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帝 >第118章 第 118 章
    幽州至雲州一線千里國境線,獫戎陳兵關外,主力大軍在龍門關外與大梁軍隊對峙,梁軍主將沈震站在城樓上眺望,獫戎的主將是他的宿敵。

    他接到詔書從石門蕃部姚城啓程往京城,纔出了石門就迎面遇上來報信的驛丞,對方摔下馬急喊獫戎犯邊,他中途改道奔赴幽州。

    抵達幽州時,獫戎已經破了龍門關,眼看就要打到廣陽城,沈震披掛上陣,坐鎮中軍,廣邊軍時隔四年再次見到他們的主帥,心下大定,拼死回擊,將侵入梁朝國土的獫獠打回龍門關外。

    隨後,獫戎號稱五十萬大軍傾巢出動,戰線在幽州、營州、雲州一線拉開。

    梁朝陷入苦戰。

    最先傳來安定軍心的好消息的雲州。

    獫戎以騎兵爲主力,擅長衝鋒和搶掠,雲州地形比其他接壤獫戎的州要複雜一些,騎兵最好的戰場是平原,因此獫戎甚少將主力放在雲州。

    雲州在沈摯日行千里的趕到懷安縣,正好趕上獫戎軍劫掠,他領着安遠軍將獫獠打退並立刻組織反擊,幾番苦戰終於將獫獠趕出雲州並殲滅了雲州這邊的獫戎軍大半主力。

    雲州的消息傳來,梁軍軍心大振,沈震立刻出擊,對獫戎全面反擊。

    獫戎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梁軍與其幾番鏖戰各有死傷,但總體來說梁朝損失更大,邊塞今年的收成是沒有了,剛種下的麥、黍全部被糟蹋得一乾二淨,還有不計其數死在獫獠手中的平民。

    雲州的捷報傳至京城時,蕭珉在宮中召見楚王蕭燁,楚王妃與楚王一同進宮後打道去慶安宮給太后請安,皇后王妡被禁足在凌坤殿中,殿外守着的全是忠於皇帝的馬軍司禁軍。

    那日在慶德殿所發生的種種,是蕭珉這一生的恥辱,比起先帝對他的薄待羞辱更甚,他每一回想就氣得想殺人。

    蕭珉第一次知道,王妡與計相、臨猗王的勢力已經發展到如斯恐怖的地步,知制誥被王妡勒令擬詔,符寶郎拒絕呈皇帝信寶被她一聲令下就革了職由主符頂上,樞相對調兵一事有異議,被王妡翻了永泰十四年的舊賬逼問得啞口無言,三司與中書門下越過他這個皇帝直接撥錢糧兵器到邊關。

    他們、他們沒一個人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之後蕭珉報復,出其不意叫禁軍圍了凌坤殿,將王妡軟禁在裏面,不許任何人進出。

    此舉在朝野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臺諫諷諫的奏疏如雪花般飛向皇帝的御案,在在都是諫言皇帝放了皇后,以免在此獫戎大軍來犯的危急之時使得民心不穩。

    蕭珉起了倔勁兒,給臺諫的回答是當廷說計相王準老病纏身應該多休息。

    王準乾脆合了皇帝心意,告了病在家休養,蕭珉趁機調換了三司一批官員,另一支外戚澹臺家趁機補了不少自己人進去,然而這人員一進一出的,三司整個衙門癱了半數,許多公事都辦不下去,文牒也發不下去,發了也沒有人領事。

    衆人這時才發現,這些年王準的低調並不是真低調,他竟然不知不覺間就把三司打造成了他的一言堂,他手握朝廷財權,他不發話,朝廷得癱掉至少一半。

    蕭珉頓覺恐怖,越想越覺得可怕,不由懷疑起自己當初非要娶王妡是不是正確的,王準是不是刻意因他上鉤娶她孫女,好藉着他爲障眼法實行他權傾朝野的野心。

    “娘娘,雲州傳來捷報,沈將軍把獫戎打退至張北關外。”凌坤殿女官項迎彤得了外頭的消息,一臉喜悅地向王妡彙報。

    王妡坐在窗下,一手端着一碗鮮肉,一手拿着特製的長銀筷,夾鮮肉喂站在架子上的鴟鴞,腿上趴着長大不少的黃色毛團,大大的毛爪子指甲都乖乖收在爪墊裏,擡起來扒拉王妡餵食的手,示意它也要喂。

    “知道了。”王妡沒理黃色毛團,爲了鴟鴞最後一口鮮肉,便讓旁人伺候的宮人把碗筷拿走,被伺候着淨了手,站起身宮人立刻將她身上沾着的黃色長毛輕輕梳掉,專門養獸的內僕把黃色毛團帶走。

    項迎彤見王妡好像並沒有欣喜,便說:“沈將軍是真的厲害,纔到雲州就把進犯懷安縣的獫獠打退了。”

    王妡淡淡笑了笑:“交代給他的事情從沒讓我失望,這次我信他也不會讓我失望。這不,我看人的眼光還不錯。”

    “娘娘看人的眼光自是一等一的。”項迎彤瞅準時機拍了馬屁,“這下好了,沈將軍成功退敵,官家再沒有藉口禁足娘娘了。”

    王妡聞言側目,片刻後失笑,對項迎彤說:“你以爲蕭珉以擾亂超綱爲名將我禁足,是因爲我逼着他任命沈摯爲安遠軍行軍將軍?”

    項迎彤一僵,吶吶說:“難道不是?娘娘瞧着與沈將軍情誼不一般……”

    “項女史。”

    “娘娘又什麼吩咐?”

    “你真的以爲禁軍圍着凌坤殿我就出不去了?”王妡笑着說:“你背後的主子都跟你說了些什麼,讓你對我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項迎彤先是一僵,後大驚,撲通一聲跪下,連連道:“臣不知娘娘說的是什麼意思,臣的主子只有娘娘一人吶!”

    “就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沒關係,我猜都猜得到你是誰的人。”王妡一擺手,道:“把人帶去暴室,能問就問,還活着就送到教坊去。”

    不知何時,殿內已經走進幾名高壯的內侍,得了王妡吩咐,他們立刻將項迎彤扣住帶走。

    “娘娘,娘娘,冤枉,冤枉吶……”

    在項迎彤的呼喊聲中,王妡低頭拿起書案上一本翻了一半的書冊,殿門在項迎彤面前關閉。

    她掙扎着被拖着往外走,她原以爲禁軍已經圍了凌坤殿,無論如何都是出不去了,然而凌坤殿的大門一打開,映入她眼簾的畫面讓她肝膽俱裂。

    ——只見兩隊禁軍互相對峙。看布甲,一隊是馬軍司的,另一隊竟是殿前司!

    殿前司!!!

    項迎彤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堵了嘴拖走。

    紫草香草就站在一旁看,待項迎彤的身影再看不見,她們二人才急匆匆進殿去找王妡。

    “娘娘,項女史她到底跟慶安宮那位都說了些什麼?”香草邊小跑進來邊問。

    “那都不重要。”王妡放下書,讓她們坐下,自己去倒壺裏倒蜜水喝,“只我妄自尊大了,竟差點兒在太后手中栽了跟頭。”果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人。

    紫草問:“娘娘,外頭就那樣放着不管?”

    兩番禁軍在凌坤殿前對峙,這怕是可以載入史冊的奇景了。

    “不要着急,我等的人還在私會他的小情人。”王妡對二人笑說:“不說那個,說說你倆,我說的事情你們考慮得怎麼樣了?”

    香草臉紅,紫草着急:“娘娘,我們要是都走了,您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香草聞言也不臉紅了,急忙附和紫草:“就是啊,您身邊危機四伏,我們從小伺候您到大,怎麼可能撇了您出宮……”

    “出宮什麼?怎麼不說了?”王妡笑問。

    香草臉又紅了,“出宮”出了半天也沒“出”出下文來,簡直把紫草看得急死,代她說:“我們怎麼能出宮嫁人,將您一個人留在這羣狼環伺的地方!說不大不敬的,我們走了,您身邊連個可信的人都沒有了。”

    王妡輕笑着說:“若要信,天下盡是披心相付之士;若要疑,世間皆是背信棄義之徒。你們不用擔心我,更不必陪着我在這天啓宮你熬歲月,其實,你們不在這宮中,我做起事來可能會更加百無禁忌。”

    “娘娘……”香草臉又不紅了,該眼圈紅,紫草也一樣。

    “知道我什麼會被軟禁嗎?”王妡首次在有旁人在場時放鬆了靠在椅背上,她望着窗外高遠的天空,語氣淡而堅定:“那是因爲我權力還不夠大。”

    雖然她盡是辦法讓蕭珉軟禁不成,她都沒用,任由馬軍司禁軍將凌坤殿圍了。

    她站在裏面看着外頭帶隊的管軍下令關門,心裏想的是:若是站在權力巔峯,想必是沒有任何人敢指手畫腳。

    她要的不是一個虛名,而是實實在在的實權。

    試探的第一步就從殿前司對峙馬軍司開始吧。

    “去給李漸帶句話,他的夢想就快實現了。”王妡對紫草香草二人說:“沒事兒你們就出去吧,準備一下,過幾日我就讓人送你們回王家,你們從王家出嫁。只要我還在,我王家還在,你們的夫家就不敢薄待你們。”

    “娘娘……”紫草香草眼淚大滴大滴的掉,按照宮裏的規矩,內官內侍宮官宮人都不許在主子面前掉眼淚,是大不敬之罪。

    “好了,別哭了,去吧。”王妡道:“再過一會兒蕭珉就該來興師問罪了。”

    她想了想,又囑咐了兩句:“香草嫁的小鄧,那是大小一塊兒長大,知根知底的,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紫草嫁的閻統領,雖然是從東宮就跟在我身邊護衛的,爲官我信她,但爲人夫者我就不知道了,今後若是閻統領和閻家給了你氣受,儘管來跟我告狀,知道嗎?”

    紫草香草泣不成聲,話也說不完整一句。

    王妡不愛看人哭哭啼啼,把二人打發走了,端坐在殿內重新拿起沒有看完的江南臺州黃岩縣縣誌繼續看,等着偷偷在慶安宮私會小情人的蕭珉收到消息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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