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們見狀遲疑了片刻,就是這麼片刻功夫,閻應豹帶着人一鼓作氣繳了大部分黑衣人的械,爲首之人被活捉。
皇帝近衛營統領薛綽立刻跪地,請罪:“聖上,請治臣失察之罪。”
閻應豹斜睨了此人一眼,走到此人身邊先冷哼了一聲,才跪地請罪:“聖上,殿下,臣等失察。”
近衛、親衛、禁軍、衛尉寺等除了押着刺客的人垂首,其他人皆跪地請罪。
宗親、朝臣們及其家眷陸續過來,接連跪地請罪。
王妡一手抓住蕭珉的後脖領,一手握緊匕首抵住他後腰心,偏眼看了地上死掉的親衛一樣,在蕭珉耳邊輕笑:“我原以爲你會有什麼非常手段,沒想到竟是我高看你了。”
停了一下,又道:“以前你還能忍,現在居然用這麼不入流的手段,是有什麼把你逼得太緊嗎?”
她說的“以前”,是她的上輩子。
那個“以前”的蕭珉雖然小動作不斷,卻一直忍到她祖父過世後纔對王家發難,雖然手段也是簡單粗暴的扣上謀反的罪名,然而那時的王家沒了主心骨,他暗中扶持的王格以陰毒手段把持王家難以服衆,臨猗王氏成了一盤散沙,被蕭珉一鍋端了。
可能現在的王家不像“以前”的王家,主事的明面上是她祖父,實際上是她,不像“以前”一眼能望到衰弱的邊際,
所以……蕭珉急了?
王妡低低笑出聲來。
“誰給你出的這主意?還是你自己想的?”她說。
“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蕭珉強自鎮定,面不改色道:“皇后,你沒事就好。”
“那……我就多謝你關心?”
王妡說罷,鬆開了蕭珉的後脖領,匕首入鞘收進袖籠裏,彎腰將之前仍在一旁的小弩撿起來,嫌棄地掃了一眼自己位置旁的屍體,慢慢踱到跪了一地的羣臣面前,左右來回踱了兩遍,也不說話,最後停在薛綽面前。
“衛尉寺卿何在!”蕭珉搶在前頭說道。
王妡回頭瞟了蕭珉一眼。
衛尉寺卿李一公膝行至最前頭,應道:“臣在。”
“山上竟埋伏這麼多刺客欲行刺皇后,你們衛尉寺究竟有沒有好好清場?你是怎麼辦事的?!”蕭珉質問道。
李一公毫不爲自己辯解,只一個勁兒地額頭:“請聖上恕罪,請聖上恕罪……”
王妡袖手垂眸淡漠看着,地上盡是凹凸不平的草石,李一公沒一會兒就把額頭磕出血來,剛纔那一陣膝行,此人的膝蓋恐怕也是不太好了。
蕭珉接二連三問責,衛尉寺、殿中省、禁軍甚至中書門下、樞密院、三司都被問了一個遍,看起來好重視她這個皇后被刺殺的樣子。
同時,被摁在地上的黑衣刺客首領破口大罵王妡六大罪,摁着他的近衛營郎官只是摁着不讓他起身罷了。
這一出鬧劇好久了真的挺好笑,王妡想着就笑出聲來了。
她這麼一笑,在場的所有人爲之一靜,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貢年。”王妡喚道,待貢年快步走來後將小弩交給他。
貢年立刻接過小弩,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跟着辦事的小內侍,小內侍機靈地捧着一隻匣子過來,打開匣蓋,貢年從中拿了□□裝上小弩,掉轉箭尖雙手呈給王妡。
閻應豹立刻過去扯起那人,叫人五花大綁捆了起來,換下近衛營郎官,親自押着人。
刺客們在被抓住後就被扯了臉上蒙面的布巾,領頭刺客大方臉、窄眼距、塌鼻樑、尖嘴巴,長得小氣,氣勢倒是足,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樣子,王妡一問,他就車軲轆罵妖后六大罪——
“掩袖工讒,狐媚惑主,此爲罪一;
善妒跋扈,蛾眉不讓,此爲啊啊啊……”
精巧□□紮在此人大腿上,傷口滲出一些血,被黑色的粗布吸收,半點兒看不出痕跡來。
王妡一箭射出去後,又把小弩交給貢年,接着再指着領頭刺客:“換個新鮮的詞兒,這個聽膩了。”
“妖后,你不得好死啊啊啊……”
先前紮在左邊大腿,現在紮在右邊大腿,對稱了。
“再換。”
“你戕害忠啊啊啊……”這次是左臂。
“皇后!”
“皇后!”
“皇后!”
蕭珉、吳慎和幾個宗室同時出聲。
王妡接過再裝好的小弩,掃了這些人一眼,臉上掛着微笑:“怎麼?審個刺客,你們激動什麼?”
蕭珉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慢慢道:“刺客可等回宮了,交由京兆府和大理寺慢慢審,皇后你今日受驚了,不如早些回宮。”
“嘖。”王妡不耐地皺了一下眉,拿着小弩的手突然側過去,指着右下方手指按下機括。
“唔!!!”
跪在她側邊的皇帝近衛營統領薛綽喫痛悶哼了一聲,弩.箭扎進他的左肩,洞穿了琵琶骨。
薛綽死命咬着牙才忍住痛喊聲,臉色慘白如紙,大滴大滴冷汗從額頭滑落。
“皇!後!”蕭珉瞠圓了雙眼,眼尾充血變得猩紅,牙關咬得死緊,抿緊的嘴脣嘴角一抽一抽。他握緊了雙拳把自己死死釘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喉嚨發緊發疼,所有的憤怒的堵在喉嚨口。
“皇后娘娘,您……”吳慎等非後黨亦是驚怒交加,還有一絲死死埋在心底深處努力忽略的恐懼。
皇后……
皇后此人……
肆意妄爲,視禮法爲無物,一旦她氣候大成,這天下……這天下……
王妡偏頭,斜睨跪在地上捂住左肩痛得發抖的薛綽,“啊”了一聲,挑起一邊秀眉,說道:“手滑,竟然打到你了。”
宗室、羣臣對皇后的說辭都驚呆了,無故打傷朝廷命官就一句“手滑”?
幾個後黨重臣朝王準看去,王準一臉平靜。
與蕭燁並排跪着的吳桐拼命忍笑。
王妡轉過身來,用小弩挑起薛綽的臉,笑着說:“我手滑打傷了你,薛統領不會怪我吧?”
“臣……臣不敢。”薛綽忍着劇痛,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
“哦?是不敢,而不是不會呀。”王妡把薛綽的臉挑高,薛綽被迫抻長的脖頸扯到了左肩的傷口,痛得他沒忍住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