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帝 >第 169 章 第 169 章
    “括州不到半年,幾番動亂,百姓討食艱難,自然心生怨懟,心有怨懟自然容易生亂。總擱着一羣人禍害,換你你也受不了。”王妡對蕭珉說:“要安撫民心,朝廷就得拿出十足的誠意來。”

    “這還用得着你說。”蕭珉沒好氣兒道。

    王妡很大度地不介意他語氣不好,笑了笑,說:“最有誠意的,莫過於官家親臨括州,爲民做主,傾聽民聲。”

    “這不可能!”阮權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王妡朝阮權看去,大貓大概是被他的大嗓門吸引了,也轉過毛腦袋朝他看去,一雙金色獸瞳直勾勾看着人,再配上額頭王字花紋,又威又兇,被看的人很難不腿肚子打顫。

    反正阮權腿顫得厲害,但他還是很堅強地把欲說之言說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官家怎能親臨括州那等險地。皇后娘娘,您讓官家大駕出京,究竟是何居心?!”

    王準道:“依阮樞副的意思是,放着括州的亂民不管嗎?括州豪族聯手侵吞百姓土地,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下官沒說不管,只是一國之君豈可涉險,若官家有個萬一,豈不是天下大亂。”阮權瞅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大老虎,忽然靈機一動:“皇后如此關心括州百姓,不如由娘娘您代替官家前往括州。”

    他說完後就盯着王妡,將了王妡一軍。

    你不是關心百姓麼,那由你代天子親臨豈不正好,這路上一來一回危險尤未可知,就看你敢不敢了。

    只敢說,不敢做,可沒人能服你一個婦人。

    蕭珉眼中透着一絲嘲諷,端坐在御案後頭,頗有些幸災樂禍等着看王妡笑話的意味兒。

    吳慎等人亦是沉默地看着,等着皇后知難而退。

    王準和左槐對視一眼,要解眼前之圍頗感棘手。

    皇后真出京了,這一路上絕對是危險重重。再者,皇后絕不能因此事出京,更不能被動。

    要反駁阮權,有一個天然好的藉口——皇后是婦人。

    可一旦用了這個藉口,今後皇后怕是會因此而處處掣肘。

    左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皇后這是自己把自己架了起來,到底是婦道人家,只顧爭一時嘴快,今後……

    “那敢情好。”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左槐的思緒,他循聲望過去,楚王妃站在皇后左邊,插話:“皇后代天子出巡,那可得好好準備一下,必須要天子儀仗,否則也太沒誠意了。”

    吳桐杏眼彎彎,一字一頓:“記好了,天、子、儀、仗。大、駕、滷、簿。絲、毫、不、能、差。”

    蕭珉的嘲諷的表情在臉上凝固。

    吳慎等人一驚,阮權更是驚得一臉癡呆。

    天子儀仗,大駕鹵簿。

    皇后前面鋪墊了那麼大一堆,原來是在這裏等着。

    帝王出巡的大駕鹵簿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尊貴身份,還有統御天下的至高之權——儀仗裏捧着的天子八寶。

    一曰神寶,所以承百王,鎮萬國;

    二曰受命賓,所以修封禪,禮神祇;

    三曰皇帝行寶,答疏於王公則用之;

    四曰皇帝之寶,勞來勳賢則用之;

    五曰皇帝信寶,徵召臣下則用之;

    六曰天子行寶,答四夷書則用之;

    七曰天子之寶,慰撫蠻夷則用之;

    八曰天子信寶,發蕃國兵則用之。

    這八寶,由符寶郎掌之,凡大朝會,捧寶以進於御座;車駕行幸,則奉寶以從於黃鉞之內。

    這是皇權的象徵,受命於天,威加四海。

    任何人不得僭越。

    皇后好大的野心,竟敢覬覦大駕鹵簿和天子八寶。

    王妡面上表情很淡,但看殿中一羣人驚呆的樣子,眼神實打實的愉悅,她拍拍大貓的頭,讓它蹲坐起來方便自己擼貓。

    左邊的吳桐有點兒羨慕,也想擼大橘貓,但是又不敢,只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裏頭那一羣老頭身上,挑了挑眉說道:“怎麼,你們對此都沒有意見是吧,那就這麼愉快地決……”

    “楚王妃說笑了。”吳慎打斷了吳桐的話,說道:“皇后娘娘萬金之軀,豈能隨意涉險,此事該從長計議。”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吳桐半點兒不給這個與她同姓的老頭面子,並強調:“還有,朝堂之上請稱呼我爲吳掌書。如果吳大相公因爲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可以讓旁邊的人提醒一下。我瞧着你與阮樞副關係親密,他年輕一些,還不至於現在就得健忘症,你可以讓他提醒你。”

    吳慎眉頭跳了跳,深得自己被冒犯了,又自持身份不能跟個婦人計較,只能點一句:“楚王妃伶牙俐齒。”

    “你瞧,我才提醒你,你又忘了。你記性這麼不好,怎麼輔佐官家治國呀。”吳桐說。

    “休得胡言!”阮權輕喝一聲。

    吳桐回一個白眼,把話題又拉回去:“好了,不說廢話,你們想好了沒有,究竟是官家去還是殿下去。時間不等人,多想想水深火熱的括州百姓,在你們猶豫的每一瞬間就有一個百姓死去。”

    她這一席話,直接就是把一羣人都架在了火上。

    “休得危言聳聽!”阮權又是一聲輕喝。

    吳桐不爽道:“阮樞密副使,你除了‘休得’‘休得’就不會說其他的?能說點兒有用的嗎?是,平民百姓是沒有你樞密副使高貴,但也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他們也有父母妻兒,他們也是別人的兒子女兒、父親母親,將心比心好麼。要是你的妻子兒子餓得快死了,你家的地被比你更豪橫的人,”她左看看右看看,指着吳慎,“就比如說,吳大相公逼迫你,一畝地一個銅板賤買你的地,地契到手後卻連說好的一個銅板都不給,你會不會也想殺了吳大相公?”

    阮權、吳慎:“……”

    “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知道你們當官也不是真心想爲百姓謀福祉,而是要位極人臣凌駕在平民百姓之上。但是你們想過沒有,要是平民百姓都死光了,你這種高貴的社會寄生蟲還如何趴在百姓身上吸血,你沒地方吸血了啊!”

    阮權雙眼通紅,氣的。

    他爲官二十載,沉沉浮浮,經歷過多少陣仗,與多少同僚理論過,卻從未有過現在這種又生氣又不敢卻說不出話來的情形。

    但凡引經據典駢四儷六他可沒在怕的,然面對吳桐這接地氣兒的罵人話,他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

    一直沒說話的御史臺勾管史安節出來打圓場,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在下以爲,無論是官家還是皇后,都不該出京涉險,否則有個萬一,豈不天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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