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陳世美伏誅的戲碼永遠不落俗套,不管何時看都是一樣的大快人心。

    可任嫣然的第一反應卻是——東天青龍又要不開心了!

    她轉頭朝着上面看去,差點樂出聲。

    果然,他臉上的神色非常不好,連給他倒酒的秋妍都被他一把推開了。

    任嫣然收回目光,想着畢竟南天朱雀先前拒絕他的邀請,現在又在宴席中間過來,結果卻不是爲了賀壽,而是爲了這個廣蒼派少主。

    這簡直是重重打了他兩巴掌,還打在了同一個位置上。

    擅長揣摩高位者心思的不止她一個,先前幾次打圓場的富態婦人看着青龍至尊這樣生氣的樣子,也想出來給他找面子,但又沒有那個膽子去忤逆南天朱雀。

    “既然如此。”南天朱雀放下酒杯,似是要起身立場,“那此人我便帶走了。”

    殿中,廣蒼派少主聞得此言,臉色一白。

    不過他還未遁逃,就聽東天青龍忍無可忍地開口了:“朱雀。”

    他看着南天朱雀,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雙目裏映出她素白的身影,“今日好歹是我的壽宴,你要做什麼,等宴會結束了再說。”

    他們同爲一方尊主,在無盡淵中擡頭不見低頭不見,要是徹底翻臉也不是什麼好事。

    而就在氣氛緊繃,殿中針落可聞之時,在無憂城的席位上起身後就沒有再坐下的人開口道:“幾位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裏?”

    殿中衆人的目光又一下子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任嫣然在面紗後緊張地吞嚥了一下,他大概是唯一一個敢在這個時候開口的人了。

    要不是現在大家目光都齊聚在這邊,任嫣然都想問問旁邊的紈絝這個廣蒼派少主是怎麼得罪了他師兄,讓他要來東天青龍的壽宴上來找他的麻煩。

    原本在對峙的東天青龍跟南天朱雀也都看了過來,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沒有在他們的目光下顯出絲毫退卻之意,反倒是一身不耐已經溢於言表。

    他一開口,就讓廣蒼派少主感到自己看到了一線生機,如果無憂城跟南天朱雀對上,那自己就可以趁機脫身。

    “白堂主——”他連忙喚道,引了這身穿金紅衣袍的人看向自己。

    廣蒼派少主心念急轉,自忖他們廣蒼派跟無憂城八竿子打不着,沒有得罪過他們,只想着自己有什麼可以打動他的。

    他一邊想着,一邊說道,“不知道無憂城可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廣蒼派效力?請堂主只管與我說,我作爲廣蒼派的下任主人,還是可以做這個主的。”

    他特意點出了自己的身份,說完就期待地看着這個戴着半截面具,把他的真容藏在後面的無憂城首徒,希望他可以給自己一張免死金牌。

    可是沒有想到對方看着他,卻直截了當地道:“你們廣蒼派沒有什麼是我看得上的。”

    “……”

    他說:“我今日來——也是來拘你回去的。”

    ——嚯!

    聽到這話,座中賓客紛紛瞪大了眼睛,無憂城竟然要跟南天朱雀搶人?!

    不過這個還是其次,他們更喫驚的是廣蒼派少主何德何能,居然一下子惹到了南天朱雀跟無憂城。

    目光在廣蒼派少主蒼白的臉上掃過,彷彿爲了讓他死得明白,無憂城來人漫不經心地拋出了一個名字:“清風派趙芷君,這個名字你可還記得?”

    廣蒼派少主:“……”

    任嫣然沒有聽過清風派,也沒有聽過趙芷君,只是聞得殿中響起一片低語,於是凝神去聽,她身邊的錦衣青年也放下酒杯,和她一般舉動。

    “清風派?我記得似乎與水月庵一樣,都是女子的門派。”

    “趙芷君這個名字聽着也是個女子。”

    “清風派……清風派——啊!”

    忽然,座中一人叫道,“我有印象!數月前我從這個門派附近經過想停下來歇腳,發現八大仙宗的人來了,說是清風派被過境妖魔滅門了。”

    滅門,又是滅門。

    聽着他們這話,廣蒼派少主的臉色就變得愈發蒼白了幾分。

    本來就已經對他恨之入骨的櫻兒聽到別的女子的名字,因着一腔愛意盡數轉爲仇恨,此刻只冷笑道:“她是誰?你說,她是誰?”

    “她是、她……”

    廣蒼派少主說不出話來。

    無憂城來人乾脆代他回答,他在面具後看向櫻兒,道:“她跟你一樣是他的紅顏知己,也跟你一樣受他所累,落得滿門被滅。”

    清風派只是一個小派,更在大荒深處,這樣悄無聲息地被妖魔覆滅了也不會引來什麼注意,頂多是八大仙宗的人來收殮一番。

    可是趙芷君活了下來,而且她沒有櫻兒這麼好運,清風派被襲擊的時候,她就在門中。

    她拿着信物來到無憂城,求他們助她復仇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任嫣然聽不得這些,忍不住再次在面紗後咬牙切齒地罵道:“禽獸!”

    “她比你慘,但清醒得比你早,在來無憂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誰把她們滿門害成這個樣子。”身穿金紅色衣袍的人說着,目光再次在面具後掃向廣蒼派少主,“我應了她所求,就來這裏拘他了。”

    東天青龍:“……”

    這一個兩個都不是來參加他的壽宴的,還這樣明晃晃地說出來,真是半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裏。

    南天朱雀聽完這一段,再開口時身上的氣息又再陰冷了幾分:“好一個負心漢。”

    負了不止一個女子,滅人家不止一門。

    但他只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兩個爲他所害的女子,一個來到了無盡淵,一個去到了無憂城,讓兩邊來拘他的人撞到了一起。

    任嫣然的身旁錦衣青年聽完事情始末,又恢復了懶散坐姿,口中唏噓地道:“若是不論其他,做人渣做到他這個境界,讓無憂城跟無盡淵一起找上他,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是這樣。

    她現在只覺得不管是哪一邊把他抓回去都好,都是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只有青龍或成最大輸家,壽宴風頭被他搶光。

    “選吧。”

    從聽到趙芷君這個名字就如墜冰窖,感到一切都被揭露出來,徹底跌落泥潭的廣蒼派少主聽無憂城來人不耐地道,“是要留在無盡淵,還是隨我回無憂城?”

    “我……”

    他的目光落在無憂城來人的鎖神鏈上,並不想去嘗試被這件神兵鎖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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